片刻之后,很想找人倾吐心声的皇帝,终于又找王渊过来。
王渊虽然知道了不少皇室秘辛,却从不恃宠而骄,反倒一直谨小慎微,比如此刻皇帝在批阅奏折,他为了避嫌,就站到了台阶下面去。
一方面可以随时察觉到皇上的需要,另一方面,也免于不小心窥探了朝廷的机密。
此时皇帝召唤,王渊才小心地跑了上去:
“皇上,奴才在呢。”
“你说……朕要不要原谅他?”
“他?”
王渊迷惑不解。
皇帝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的思绪里:
“当初他出生时,朕也是亲手抱过他,一手将他养大的,如今他变成这样,朕也有些责任,不能全然怪他一个……他向来任性,文笔也不甚好,这次费尽力气,写了这么一篇请罪表,可见其真诚……那些祸事,也不全是他一人挑起的,那些人也未必就没有责任。朕对他以往纵容,这会又过去苛求……”
王渊终于听明白了:
“皇上是在说,太子殿下?”
事实上,他早就猜到了,或者说,厉王殿下早就猜到了,皇上久不见太子,就会渐渐忘了太子犯下的错事,而太子终究是他一手养大的儿子,感情非比寻常,不会那么容易被皇上彻底遗弃的。
如果太子懂得审时度势的话,就不会有这样的祸事了。
“嗯……”
皇帝低叹了一口气,顺手将请罪表递给王渊。
王渊尴尬地接过,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他只得低头瞥了一眼:
“皇上,您看……这里还有些水渍,把字给模糊了。”
水渍?
皇帝闻言,又把请罪表拿了回去,仔细地摸了摸上面模糊了的字,手指轻轻地颤抖起来。
这是太子悔恨的泪痕吧。
就这么一瞬间,皇帝的心便软了。
“殿下,臣妾觉得苏妹妹所言极是。”
太子妃并不伶牙俐齿,不过此时也已醒悟过来,若此次皇后的遭遇,能够警醒太子殿下,让他不要再一意孤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对她和苏堇年而言,当然希望太子不要再轻易得罪皇上了。
太子可以把皇上当成普通父亲,可皇上并不会真的视太子为普通儿子。
随着皇上年岁渐长,只会越来越提防已经壮年的太子,何况太子半点也不知道避嫌,反而越发肆意妄为。
“你们都这样说……”
太子站起身来,原地转了几圈,犹如一个即将发怒的困兽。
太子妃瑟瑟发抖,忍不住看了苏堇年一眼,只见苏堇年跪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她不由心中暗叹:
自己这个太子妃,比之苏堇年,却还是少了几分淡然处之。
“起来吧。”
太子放缓了声音,让苏堇年起身,视线又在太子妃苍白脸上扫过:
“孤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孤好……”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只有这一妻一妾和母后,才有可能真心盼着他好,因为她们的生死荣辱,全都系在自己身上,他不相信她们,又该相信谁呢?
而其他人,哪怕是父皇……
那也根本信不过,他一直就是错了,错在把父皇当成一个平凡的民间父亲。
却不知道父皇什么时候已经厌恶了他,觉得他犯下大错了。
“殿下能这样想,臣妾和姐姐就放心了。”
苏堇年拿起帕子,在眼角按了按,真心自然是真心的,但也要太子能记住她的好才行。
“孤……这就起草请罪表。”
说到请罪二字,太子依然有些咬牙切齿,即便他能想得明白,当了三十几年太子的骄傲,依然让他难以面对这个现实。
“那臣妾告退了。”
苏堇年立刻乖觉地站起来,见到太子妃还愣愣坐在原位上,忍不住心中叹气,连连对她使了好几个眼色,示意她跟着自己一起出去。
太子妃满脸不解,却还是像苏堇年一样告退了。太子并没有留下她们,而是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