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殿下,有何不妥吗?”
“盏儿会去么?”
离盏楞住了,拿不准他是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去与不去,与他何干?他突然这么问,是指望她去,还是指望她不去。
若说指望她去,她一庶女的身份,去了顶多凑凑热闹,还能让采选变天不成?
若说指望她别去,顾月泽提出拂去她名额的时候,他还强烈说服他留下自己的名字,这又是为的哪般?
“不知道的,祖母要我去,还破费了不少银子给我备了四匹玉禽丝做衣裳。”离盏微微昂着头,煞有介事地道。
“玉禽丝?我当是什么矜贵东西。”
此话符合他一贯的傲慢,可语气中却夹杂着一丝儿燥意,不像他四平八稳的性格。
为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离盏陡然转头看向他,他却只是淡然的转着手里的茶杯。
呵!这厮真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想让她去就不想让她去呗,非说什么玉禽丝不好。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又何必遮遮掩掩呢?
离盏是心思细敏之人,连身旁雀枝灰败的脸色都纳入了眼中。
可是,他又为何不让她去呢?
结合他平日里对自己的种种纵容,和方才怒气冲冲的冲到南院,对长音一顿臭骂的样子,她心里突然生出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他不喜欢长音,而是对她有意思?
一丝冷意伴随着亢奋从心底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令她手脚发寒的原因不言而喻。有了前世的经验,这辈子她根本不会把自己的幸福,跟皇室子弟搅和在一起。
尔虞我诈,利益至上的环境中,滋养不出正常的感情。前一刻的甜言蜜语,下一刻就变成刀剑相向。
她吃透了这样的苦,怎会笨到在同一个坑里连摔两次?
更何况,顾扶威是比顾越泽更阴冷,更诡谲的人,被他盯上,实在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但让她忍不住亢奋的是,如果要真被他看上,对报仇可是十分有利。
哪怕他对自己的意思,只是随意的意思意思,可他终究是声威赫赫,连皇帝父子都上赶着来巴结的西域霸主!
以她现在身份,即使会铤而走险,她又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份好处?
只要自己时刻保持警醒,别把这场算计当了真就好。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顾扶威是真真的对她有点意思,而不是纯粹的利用。
不知为何,顾扶威每次对她的好,到最后都有因可查,所以她才在一次次的自作多情中,彻底看清了他寡情的本性,畏惧于他。
说不定这一次的挽留背后,也可能藏着什么不知名的原因,只是还没发现罢了。
顾扶威盯着眼前狼吞虎咽的女子,觉得甚是稀奇。虽然是山里野出来的小丫头,可他自始至终都觉得她身上透着股名门贵族的修养和大气。
每次他差人放在妆奁里名贵首饰,她总是挑挑拣拣,拿走最值钱又最不落俗的那一个。繁式的衣裳,也能一层一层,系得规规整整。就连打结的系法,也是富家小姐才会的盘运结。
她如同一只被野放的金丝雀,灵动又不失雅致。
像现在这般酣爽进食的样子,倒是极为罕见的显出些不同寻常的可爱。
这丫头,她也喜欢吃甜食?
原是同道中人啊,顾扶威嘴角斜向上,目光温柔。
随着盘中糕点一块一块的减少,雀枝都要气炸了,罗扇的扇得有一下没一下的。
“可好吃?”顾扶威问。
“好吃,这辈子没吃过这么好的糕点。”
这穷酸乡下货,怪不得她自己人都瞧不起她!
雀枝心里如是想,可面上还是微笑着,语气平和:“天下糕点出南华,南华精艺在明山,离小姐,这可是南华明山山庄最有名的李字号手艺,味道自然不用说。”
顾扶威不知雀枝倾慕他,自然听不出这话中不妥之处。
然,离盏却能轻而易举从字里行间察觉她的阿谀之意。她这是瞧不起自己,说自己是土包子呢。
哼,莫说人无贵贱,不该分成三六九等,就算要分,她前世也是黎府的嫡女千金,论见识,比她高上不知多少倍。
区区一奴才,也不知有什么底气去低看别人。
笑吧,只管在心里笑得再猖狂些,待会就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离盏继续大口大口的吃着,盘子里总共六块糕点,现下就竟一个都不剩了。
她洋装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望着顾扶威的一双眸子晶亮晶亮的闪着光。
顾扶威当即顿了顿,倏尔一笑,将刚刚拿起的糕点放回了盘子里。
“盏儿吃吧。”
雀枝心头大惊,诧异的瞧着顾扶威拿着绢子擦了擦手。
什么?殿下竟然将自己拿到手的吃食,分给了她?
到了老虎嘴边的肉,还有让出去的时候?
“谢殿下,盏儿就不客气了。”
盏儿,盏儿,听着真是顺耳。
顾扶威嘴角愈发上斜,意识到身后没有了风,怪责的朝后瞥了一眼,那平平淡淡的目光,天生似刀刃一般锋利,雀枝察觉时,身子一抖,“奴才一时疏忽,望王爷恕罪。”
顾扶威并不理会于她,回头欣赏着离盏小兽般的吃相。
夏日闷热,窗户口都没有风,离盏狼吞虎咽一番,额头的细汗便更晶莹密实了些,显得她玉肌更加白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