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殿下生气了?

离盏被下人扶着坐于镜前,她信手拂过妆奁,将一只最矜贵的璞玉金鳞钗送进发髻中,再是侧头对着雀枝一笑。

金鳞闪闪,可在她狡黠发亮双眸之畔也只能沦为陪衬。她还未说话,气势就完全吧雀枝压得喘不过气来。

“雀枝,你在王爷身边侍奉几年了?”

雀枝顿住,她分明眼神阴测测的,开口却是无关紧要的问话,雀枝码不准她要做什么,垂头茫然看了几个小丫头一眼,几个小丫头却被离盏的气场压得不敢抬头,只利索的做着自己手上的活。

雀枝迟道:“五年。”

“五年,极好。这么长时间的陪伴,你应该觉得自己很了解自己的主子。好似王爷放个屁,你便知他昨日里吃了什么。”

小丫头们又想笑,噗嗤一声埋下头,硬憋着不敢再发声。

离盏对着镜子,望着身侧的雀枝摇了摇头,那金鳞璞玉钗便盈盈闪得刺眼。

离盏抱憾道:“可惜,这次你猜错了。王爷不来送我的原因,并非是不关心我,而是因为昨夜生了我的闷气。”

说罢,转头天真烂漫地对她道:“想知道王爷何故生气吗?”

雀枝愣住。

“因为救治照顾长音公子的时候,免不得有碰触,王爷正巧看见便生气了,酸巴巴的吼了我两句,说什么不许碰过他的女人,再碰别的男人,然后就撵我出了密室。美名其曰,让我留宿一晚,其实是不想让我再照顾别的男人。”

雀枝仍旧笑着,可脸色却变得比纸还白,久久发不出声,隔了半响才抖着面颊笑道:“捏造故事,姑娘倒是一把好手。王爷从不会在女人的事情上生气,如果真有哪个女人惹他不高兴了,他就会毫不犹豫让那个女人消失,就像当初那个西域天女一样。”

“你不信,你自己去问王爷啊。不过王爷此时正在气头上,你问的时候,最好委婉一点。若是他大发脾性失了手,你这花一般的年岁可就到头了。”

说罢,离盏掩着唇轻笑起来,如狐生魅,妖不可言。

雀枝脸颊抽动不止,却一句话都回不上,干站着如同一座雕塑,默默在心里用最恶毒的话诅咒了离盏千万遍。

“罢了,谅你也没胆子去求证,但日子一长,你若有心,自会辨出前因后果。”

她辨得出才怪,顾扶威那家伙次次见她都要假意暧昧,只会越看越像真的。

离盏笑着摸了摸刚刚磨滑了的指甲,“问你点正事。王爷昨日可有将那三个盒子妥善安排?”

雀枝硬着头皮点了点头,语气里极不情愿,却还是只能回道:“就埋北院的一进偏院中,香蜡供果,都已在半夜奉过了。”

离盏点头,这回顾扶威还算言而守信。只是自己料算错了,本以为借着长音公子的病,可以时常过来看看父兄。没想到长音公子的病突然转急……逼不得已之下,又阴差阳错的把他治好……

如此一来,往后能不能经常来祁王府,还是一说。

“多谢王爷好意,我还是现在就回去吧。”

“现在?现在长风药局已经关门了。”

“我爬墙!”

长音公子咳嗽了两声,也合着劝说起来:“离姑娘,你一弱女子半夜回门,恐多有不妥。而且爬墙对于姑娘这体格来说,实在是桩险事,要是让家人知道了,咳咳……必定会更加责怪,何不就依王爷所言,在这里歇上一晚。”

离盏自嘲一笑:“长音公子不知我家境况。我在家中是最没地位的一个,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若是翻墙摔断了腿,他们怕是要把嘴都笑裂了。若明朝再回,我那两位尊贵的嫡女姐妹,必定会搬出家法来让父亲好好训斥于我。我父亲前日老来得女,心情很是激动,这次下手只怕会比以前更重。我要是现在回去,待她们明日找上门来,我尚且可以狡辩一番,称我白日是拉稀如厕去了,才不见人影。但若明日再回,免不得要被她们堵个现行,按离家的家法,夜不归宿,是乃失节,是大错!惩罚是什么来着,我有些记不住了,总之比爬墙摔断腿要险得多。”

长音公子半张着浅樱色的唇,久无后话。

倒是顾扶威,撑着墙堵住她的去路,邪魅一笑:“可惜今日宵禁,你连王府都出不去,还想什么爬墙?”

“王爷惯爱说笑,京畿素来繁荣,治安良好,何曾有过宵禁之日?”

“不巧,黎家人头被劫,恶徒却查无下落,陛下龙颜大怒,严禁所有人夜行。”

这话着实把离盏这张妙嘴给彻彻底底的封上了。

此事关乎她自己的性命,莫说出不去祁王府,就算出去了,也要被逮住,她可不想再把脑袋别在腰间乱晃了。

“也只好这样了。”

离盏回头瞥了长音公子一眼,像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一般,想着明日要走,心中多有不舍。

“长音公子的身子尚且虚弱,若是调理不当,极有可能落下遗症。交给旁人,我有些不放心,反正今日留宿已铸成失节大罪,那索性便多留几天……”

后头的话还没说完,顾扶威故意举起长袖,遮在他二人之间。

“这才认识多久,盏儿怎地对他如此关心?”语气里是浓浓的嘲讽,掩着股不易察觉的酸味儿。

自打被太子顾越泽骗得满门抄斩以后,离盏最痛恨的就是男人假意的狎昵,她当即收回目光,对着顾扶威正色道:“我以为长音公子对王爷极其重要,可王爷觉得没必要,那就算了。长音公子正输着液,你派几个仔细点的小丫头守着她,瓶子里没水了,把针头拔去,拿棉布按住皮肤即可。”

顾扶威催促的做了请的手势。“盏儿的房间在南边,出了密道自会有下人带你过去。”

离盏暗地里斥了他一眼,拂袖往密室外走去。刚迈得没两步,一道极其温纯的声音从后叫住她:“离姑娘!”

离盏顿住步子,回眸望去,只见长音公子杵着那剑鞘奋力的支起半边身子,“离姑娘,你救了在下性命,在下却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

“唉你这人别蹬鼻子上脸,本王都叫她小盏儿了你还……”

“我姓离,离别的离,名盏,灯盏的盏。”

二人眼神交错,全当顾扶威是个透明人。

“在下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