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下立分,雀枝咽不下这口气也不得不收手。反正往后的日子还长,只要她还能待在祁王府,定要叫着离盏好看!
雀枝垂头,跟败军溃逃似的跑了,可还没跑出密室,离盏霍然从后叫住了她。
“慢着。”
雀枝闻声,迟疑的慢下脚步,左思右想唯恐生出什么变数来,终于艰涩而彻底的停下步子。
只听离盏在身后轻道:“这些饭菜已经凉了,你再去为我备些新的来。”
雀枝紧紧咬着牙,从嘴缝儿里挤出个淡音,“是。”
“回去的时候,别忘了回禀王爷,就说长音公子性命已经无碍,让他暂且安心。”
雀枝脸色泛白,原来真是她阴差阳错,帮了这贱人一把,长音公子当真被救回来了。
“今夜甚是关键,我需得守在长音公子身边研磨方子。参,茯苓,白术,炙甘草,黄芪,山药,莲子,一样少不得,再速速搬一个窑炉进来。待长音公子转醒,我自会向王爷禀告。”
说罢又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你别想在饭菜和药材里再动手脚,这一次,我会特地留意,且保证证据完好。”
雀枝扭身,狠狠盯着她。
“耳朵聋了吗?听见了就答应一声!”离盏压根不吃她这一套,以更狠的眼神把她瞪了回去。
雀枝不甘地咬着带血的唇,“是。”
“还愣着干什么?要是耽误了长音公子的诊治,我定会在王爷面前狠狠参你一状。还不快滚!”
雀枝眼里泛起一层雾气,忍着跑出密室中。
斗气一泄,热气一退,密室中的寒意又从四面八方肆掠侵袭而来。离盏抱着膀子蹲下来,重新捡起大氅裹在身上。
雪山的狐狸毛果然很软,捂在身上,整个人像掉进了云里,她不禁想要把脑袋都埋进去,便把领子提到下颚,当即,一个源于顾扶威的味道轻轻从大氅中散来。
那是淡淡的伽南香味,似有若无。随着呼吸深深沁入肺腑,你以为它是甜的时候,却又嗅出了白芷般的涩苦,你以为是苦的时候,又嗅出了瓜果的甘甜。
就这么一口一口好奇的吸下去,不知不觉就上了瘾。
甘中带苦,凉涩沁身,同他本人极其相似,接触的越多,反而愈看不通透。但凉薄的本性,却坦然无疑。
离盏沉迷了半响,也说不清那到底是股怎样的香味儿,只好将陷入的神思堪堪从那曼妙的体香中拉扯出来。
“情敌?雀枝姑娘……你……你怕是误会了……”
“误会?我从未见过王爷对哪个女人这般温柔!你在白府出事的那晚下了大雨,王爷身上有伤,还亲自抱着你回了厢房!你要劫黎家尸首,王爷又设法从禁军统领手里搞到了午门驻守图!今日你要让那黎家罪臣之尸埋在祁王府中,王爷又精心挑了处坐北朝南的风水之位为其下葬。也许王爷对你只是利用,但你所得的这些温柔,从来没有哪个女人得到过!离盏,你就该死,你死了,这祁王府才算清净。”
“你……竟然喜欢你家主子……他可是皇室血脉……是当今圣上的堂弟!”
雀枝面上的肌肉轻轻抽搐了一下,嘴角挤出一个生硬的笑来,把声调又抬高了几分。
“为什么不能喜欢?像王爷那样大权在握的人上人,又生得风流无匹,颠倒众生,他只要勾勾指头,自有大批大批的女人心甘情愿的为他而死。我也只是个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你敢说你不喜欢吗?长音公子已是不治之身,你若不喜欢王爷,为何要借着诊治长音公子的名头,三天两头的赖上门来!”
雀枝越是贬损她,她捉弄人的心思便越是高涨,离盏伏在棺材板上皱眉抿笑道,“赖?呵……王爷也喜欢我,我怎么能叫做赖上门来?你没听见王爷一口一个‘盏儿’叫得亲密吗?王爷可不会这么对你。如果我没记错,今天他还当着我的面让你滚。怎么,你这么快就不听话了?”
“离盏!”雀枝猛的回过头狠狠的瞪着她,“你休要猖狂!不过是你一时的谎言,欺瞒了殿下而已。殿下最近已经对你的能力有所怀疑,倘若这次过后,长音公子的身子还没有起色,你对王爷来说,就只是一颗多余而又麻烦的棋子而已!我不杀你,王爷也会杀你!毕竟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这话倒是给离盏提了个醒,她的确知道了许多不可见光的事情。比如,黎家的尸首埋在祁王府,再比如,千山殿的督教还被扣在祁王府里……
一件是满门抄斩死罪,一件是惊动武林的秘密。
哪一件走漏了半点风声,祁王府都不得安宁,要想继续活下去,往后必须得想办法让顾扶威完全信任自己才行。
“怕了?没话说了?”
雀枝冷嘲热讽的样子,看得离盏心里一顿窝火。
不想装了,装不下去了!虽然今天差点被蜈蚣害死的事,并无人证和物证,就算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这蜈蚣本就是潮湿之地的常见之物,雀枝聪明,大可用这个借口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即使到顾扶威那边论理,也理不出个是非对错来。
但没法告发她,却不代表收拾不了她。旁人欺我,我不回以颜色看看,这一世岂不白活了!
离盏抬头,随着眸光一亮,痛苦而虚弱的神色全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明媚如星璨的眼睛,微微一弯。
她撑着棺材板,“噌”的一下爬起来,把正得意的雀枝吓了一大跳:“你?!”
“你什么?你以为这是回光返照吗?”
雀枝睁大了眼睛重新打量了她一眼,那摇曳的腰肢,轻稳的步伐,哪里是中毒之人该有的仪态?
她竟然骗了自己,把自己所有的秘密全都套了出来!
雀枝羞愤的倒退两步。
反是离盏,步步逼了上去,“蜈蚣精是吧?想害死我是吧?可惜在害我之前,你没打听清楚我方霞山鬼医名号,对于毒的了解,我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想用毒害我?”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在密室中打出了回音。
雀枝被打的一个踉跄栽倒在洼地中,狼狈的污水溅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