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明月如钩,天空中的星辰璀璨耀眼,似也在昭示着明日的好天气。
大街上,两行的小摊已经陆续收拾回家,祁洛寒背着云笙缓步走在行人寥寥无几的街头,明月映下一层光辉,两道紧紧相依偎的影子被折射到地上,远远望去,竟别有一番意味。
“小的时候,我和王兄一起去宫外骑马,每次累了的时候,我也都会撒娇让王兄背我回宫,他也每次嘴上说着嫌弃,却每每都会背我。王兄常年习武,武功很高,在我们南诏可是一等一的大英雄,他的背很宽阔,让人有一种很安全的感觉。”
走在回宫的路上,云笙闲来无事同祁洛寒唠唠家常,一路上祁洛寒也都静静地听着,偶尔附和上一两句,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在认真的聆听。
“哎对了,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可调皮了呢。听母后说,我很小的时候因为不想去书房读书,竟偷偷甩开身边的宫人,一个人跑去找我父王。那个时辰父王正在同朝臣议事,我不顾阻拦闯了进去,在金座下方望着父王就嚎啕大哭。父王一个劲儿的哄我,又让跟来的宫人带我离开,谁知道我根本不理。有大臣指责说我恃宠生娇,我上去就狠狠踹了他一脚,从那以后,刁蛮公主的名号就传开了,从小到大也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从来没有人敢欺负我,当然了,他也欺负不过我。”
回忆小时候,那时候虽然是不懂事,可云笙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这刁蛮公主的名号虽然不好听,却也总好过做个糊涂公主任人欺负吧。
祁洛寒闻言也只微微一笑:“想不到,原来你小时候也这么调皮。不过,南诏王还是真疼你,就连你擅闯金殿也不计较,反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你呵护备至。”
“那是,我可是在诸多王子与公主中,父王最疼爱的女儿。”云笙颇有一种洋洋自得的模样,不过忆起父王与母后,脸上的笑容便也慢慢的敛了去。
这次她偷偷跟着队伍来到中原,父王母后肯定担心死了,况且父王身体还不好,也不知道有没有因为她偷跑这件事而加重了病情?倘若父王真因为她偷跑出南诏而伤了身体,不用王兄责骂,她自己也会内疚死,难过死。
云笙发出浅浅一声叹息,在寂静的夜里却是听得格外的清晰。
祁洛寒觉察到不对劲儿,由不得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
云笙久久不语,明亮的眸中闪过晶晶亮点,不过刹那却被她很好的掩了去。
“阿洛!”
只听得云笙柔声一唤,玉臂环住祁洛寒的双肩,默了默,方才道:“阿洛,你是我在中原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真心想要结交的朋友。我知道我刁蛮任性,不可理喻,但我以后对你不会再乱发脾气了,更加不会再对你动手了,我可以发誓的。所以,私下的时候,你也别当我是公主,就当做是你的朋友,好不好?”
祁洛寒闻言脚步一顿,竟生生停在了原地。
云笙的一番话听来也不像是玩笑,这样严肃的口吻,他还是第一次听见。
虽然第一次见面时闹了误会,他对云笙的看法确实也不太好,可这几天连续的相处下来,他忽然发现,其实她也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罢了。那日下手虽重,但后来不是也放下公主身份来道歉了吗,这便足以证明,其实她本性也并不坏。
祁洛寒思虑半晌,却久久也没给出一个答复来,云笙原本还期待的心登时便凉了下来,她落寞的垂了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放我下来吧。”
祁洛寒如梦初醒,忙小心翼翼将背上的云笙放下,可四目对视间,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罢了罢了,我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脾气差,还动不动就喊打喊杀,我要是你,我也不会喜欢的。”云笙深深吸了口气,摆了摆手独自朝着前方而去,纤细的身影却颇有一种落寞之感:“是我自作自受,活该一辈子没有朋友。”
“不是这样的。”
祁洛寒大声否定了她的话,云笙心中一喜,下意识回头,却见祁洛寒已大步朝着自己走来。立体的五官,好看的俊颜,表情虽有些严肃,却更显了他话里的认真。
“其实你不必妄自菲薄,人哪儿有十全十美的呢,只要你愿意改改你的脾气,我相信,就算不看你的公主身份,也一定会有许多人喜欢你的。”
“真的?”云笙心中大喜,望着祁洛寒的双眸似乎也在霎时亮了许多。
祁洛寒重重点了点头,云笙却跟捡到宝似的,开心得大叫了一声,一跃上前便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跟个小袋鼠似的。
“我不要别人喜欢,只要你喜欢我,不讨厌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祁洛寒愣了一愣,却在云笙跳上来的那一刻下意识搂住了她,唯恐一个不注意把她给摔着了。
“阿洛,你知道吗,这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动听的一句话,谢谢你。”云笙开心的笑着,捧着祁洛寒的脸吧唧一口便亲了下去。
祁洛寒一怔,一张脸霎时间通红不已,双手却将挂在身上的云笙越抱越紧。
空旷的街上,云笙银铃般的笑声传扬开去,夜幕下,绵长不绝。
熙攘的大街上人来人往,两旁的摊位并排而立,饰品更是琳琅满目,层出不穷。云笙拉着祁洛寒时而逛逛这个,时而看看那个,一脸的新奇模样倒是惹得祁洛寒不觉一笑。
“看你这个模样,就像个小孩子似的。”
祁洛寒忍不住打趣她,岂料正在摊位上专注看拨浪鼓的云笙一听便急了,回头嘟囔着嘴,满脸不乐意的模样瞪着他:“谁说我是小孩子了,只是中原有太多东西和我们南诏不一样罢了,我好奇看看还不行么?”
“行,行,当然行了。”祁洛寒展颜一笑,望着她摇了摇头,实在是无可奈何。
云笙这下子方才算满意了,复又转过身认真挑起摊位上的小物件儿来。
“看姑娘衣着装扮不像是本地人,可有相中了什么喜欢的,若是有,我倒是可以便宜姑娘一些。”卖东西的是个约摸四十好几的妇人,见云笙穿着打扮均不是北朝国人,举止又瞧着可爱,对其倒也是和颜悦色。
“本公……本姑娘是南诏国人,第一次来中原,这些玩意倒是挺新奇的,全部都给我包起来。阿洛…”云笙玉手一挥,让老板娘把所有点中的东西都包起来,可一回头,却发现原本一直等在一旁的祁洛寒却不见了人影。
大街上人潮涌动,可四下望了望,却并不见祁洛寒的身影,云笙不由得便有些急了,就连方才还兴致勃勃的逛街乐趣也瞬间消失殆尽。
“阿洛?阿洛?祁洛寒,你去哪儿了?”
云笙是真急了,也顾不得周围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只顾着连声唤着祁洛寒的名字。
“你找我?”
身后,温厚的声音徐徐传来,云笙下意识回头,却在看见身后之人的面容时,竟顾不上身份,一头便扑进了他的怀中,粉拳如雨点般落在他胸膛上,不住抱怨:“你去哪儿了,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你也放心丢下我不管。”
“我没有丢下你不管,也不会放心你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只是给你买东西去了,你看。”祁洛寒任她拍打着倒也好脾气的没有恼怒,反而耐心的解释着。
听他说并没有抛下自己,云笙这才住了手,慌忙着拭了眼角,盯着他手中的东西倒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呀?”
“怎么,难道你们南诏没有这个吗?”
祁洛寒颇有些意外,见她摇头,又想起南诏不是中原,便也耐着性子解释:“这是冰糖葫芦,很好吃的,中原的许多小孩子都爱吃这个。”
“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云笙没好气的再一次强调,一把拿过他手上的冰糖葫芦,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祁洛寒一愣,下一刻却忍不住一笑:“好,你不是小孩子,算我说错话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本公主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一般计较了。”云笙心满意足的笑了,心头的气也顿时消了大半。
望了望手上这红彤彤的糖葫芦,云笙忍不住好奇咬上一口,顿时满口甜蜜,又有股酸酸的味道,感觉倒是不错。
“好吃吧?”看她这表情,祁洛寒便知定然是合她的心意,再见她一副心满意足又连连点头的模样,便更加是放心了。
突然想起一事,祁洛寒忍不住问:“方才远远听见你叫我,你……叫我什么?”
“我……”云笙一时语塞,想起自己方才冲口而出的那声称呼,忽然间竟红了脸,微微垂着头,却有些不敢去看他。
“你什么?”祁洛寒心中好奇,方才隔得有些远,大街上又吵闹哄哄的,他也确实没有听请。
反而是云笙被这连连一问,心中反倒是像受了激,也不似方才那般如小女儿家的娇羞模样了,仰起头,冲着祁洛寒便大声嚷嚷:“我什么,我叫你阿洛不行吗?”
“阿洛?”祁洛寒微微皱了眉头,这个称呼,他从小到大倒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叫。
“是啊,况且名字不就是用来叫的么,所有人都直呼你的名字,可我是什么人啊,岂能与一般凡夫俗子苟同?”云笙越说越来劲,最后反倒是理直气壮了:“我可是公主,是你们北朝国最尊贵的客人,我就是要这么叫,谁敢说什么。除非,除非是你自己不喜欢。”
“祁洛寒”这个名字她是真心不想直呼,可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个称呼顺口且亲切。可是现在,她却有些拿捏不准他到底喜不喜欢了。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这样于理不合,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只怕会对公主你的声誉有损。”祁洛寒为难的道。
“我说过了,我是南诏公主,谁敢对我议论,就不怕我用鞭子招呼他吗?”
云笙是真恼了,她这第一次来到中原,祁洛寒又是她第一个想要真心结交的中原朋友,偏偏对方却是个榆木疙瘩,简直朽木不可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