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月突然心中涌起一阵悲哀,这套嫁衣她从未见过,但是她隐约记得,母亲在离去之初,似乎也曾经对她提起过,这套嫁衣是由母亲亲手准备的,就是想着能够有一天,看着离月风风光光的嫁出去,披上这一身嫁衣的荣光。
离月有些不可置信的微微发抖打颤着,她的眼眶慢慢的染上了红晕,但是任凭眼泪如何在眼眶中打转,她都不会让它低落,她就是上手轻轻一摸,便能够知道手底下的这件嫁衣是有苏府最为名贵的天罗锦缎制成的,上面那细细密密的针脚,一一的勾勒着嫁衣上国色天香牡丹的美好形态,却是由金贵的孔雀羽翎绣成,绣工如行云流水,简直就是天衣无缝。
即便是天罗锦缎水火不入,千年不褪,孔雀羽翎韧如铁丝,她心中的担忧都让离月不敢伸出手去触摸这一件不仅无价,而且负载了沉重爱意的衣裳,离月甚至担心自己这么轻轻的抚摸,会将这薄如蝉翼的衣裳弄破。不过,如此坚固的衣裳又怎么会因为她轻轻的抚摸而遭到丝毫的损坏呢。庸人自扰罢了。
身上粗糙的布匹缓缓的褪去,雪白的里衣也逐渐显山露水,玲珑的曲线在漫漫的烟雾寥寥中若隐若现,接着便是轻巧落地的声响,她一头如锦缎般光滑发亮的长发的长发披散及腰,只能看见她圆润而泛着微粉的肩头在水面上娇弱无力的依靠在浴桶上,精致的下颚线流淌着几滴烟熏而出的水汽,艳若桃李的容颜在云泽水汽的浸润中凝练着动人心魄的美感。
身下的温热暖流无孔不入的将她的周身包围,那微温的触感让她的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的身体从未有过的放松,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足下一直传达到心脏。离月忍不住的轻轻的叹息一声,在这浑身的温暖中,她甚至想就这么无尽的沉沦下去,在这里久久的睡上一觉也好啊。
浓浓的浊汤散发着一股甜腻气息,上头还飘着零零碎碎的几多红色花瓣,纯白的汤池在离月一下一下的荡漾下泛起层层的波澜和涟漪。待到她觉得自己已经泡的差不多时这才慵懒着起身。
随手将放置在一旁的锦缎内衬将自己的周身牵揽,面对着眼前放置着的瓶瓶罐罐有些面露难色,玲琅满目的东西,她的确不是很了解这些东西对于她来讲,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用途……
外头的侍女们听到了里面的声响,这才收拾了东西轻轻推开门后鱼贯而入。“奴婢们参见郡主。这些事情请让奴婢来坐吧。”说着便自然而然的接过桌案上一摆放着的香巾上前为离月轻柔的擦拭着身子,接着又有一人将那瓷白色的圆顶罐子打开,里头的东西透着一股甜腻的芬芳馥郁气息,淡淡胭脂色的质地抹在手上,丝滑而不油腻。
他们便一一的开起工来,在离月的身上四下的游走着,轻轻的,灵巧的双手在离月的丛发上来
她独自一人来到尘封已久的屋子,心中有一股执拗的信任驱使着她的四肢百骸麻木似的一步一步向那已经被人冷落许久的院落。如今已经是早春的时节,庭院中久未受过人打理桔子树还在野蛮生长着,树枝绿芽横斜,从中窜夺出几缕白色星点的小花,在料峭的春寒中瑟瑟的抖动着娇嫩的花蕊。虽小,却也自得一种娇态和韧劲。
历经了一个年岁的漫漫寒冬,满园中都是四处凋零的枯枝落叶和几萧未融化的雪迹,四方的小院,低矮的阑干,上头的绿漆已经渐渐的脱落,上头的雕梁活灵活现的刻画还在,似乎还能听到多年前,孩童在这里四下欢呼雀跃的声响,而如今,每走出一步,便只剩下堆积了好几层的落叶发出最后的吱呀声。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满园的颓败之气,连同着耳边萧瑟而起的寒风,如一团阴郁的云团,在她的心尖酝酿而又翻云覆雨。这眼前的小院,是南宫芷的……而如今,人去楼空,往日滴滴点点的欢笑回忆,也成为了离月心口炙热的朱砂痣,虽深刻,却也如同烙印一般的生生的疼痛。
没有旁人的打扰,离月有如一抹游魂一般的闪身走进了院子,顺手推开了门扉,一股尘土的气息却也扑面而来,她的鼻尖陡然一阵的酸涩,也不知道是因为粉尘呛的,还是因为心中莫名涌上的情绪翻涌。
璇玑图是多少代人尘封的秘密,但是如今被人旧事重提一番,势必会引起多少天下人的纷争,离月甚至有些迫切的要见识一下,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璇玑图。
推开后眼前的摆设还是一如她初时记忆里的模样,好似没有经过半分的移动或者更改,在南宫芷离去之后,在再也没有人能够踏足这里,离月是小院主人离去之后迎来的第一位访客。
收拾得井然有序的房间,先主人所用的物件一一的放置在她极为顺手能取到的地方,当初离月还记得娘亲走的时候,还用了好几个大的樟木箱子将自己平日里所珍爱的东西一一的放了进去,现下他们正孤零零的躺在房子的角落里,无声的延续这着自己的孤独。
离月并没有立即开始自己的寻找或是搜索,而是在房间里先寻来了笔墨纸砚,便张开了宣纸在书房的青玉质桌案上铺下,竖直的毛笔狼毫的发间沾染上层层晕开的墨迹,在皎白又略带微黄的宣纸上晕出层层的墨迹,纤细秀美的字体一一的浮现在纸上。
不日她便要启程,所以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对人交代,她能够信任的下手不多,揽月楼的管事算是一个,而她的师傅云娘又是一个。离月坚信,师傅绣艺高超出众,天下无双胡,而在管理事务上,也绝对不逞多让,只不过苏府的人从来没有给过她这样的一个机会去展示自己罢了。
所以,离月便设想,自己以后要将苏府上下所有大事的决定权一并交给师傅,想来自己有心相托付,而其他人又如同扶不起的刘阿斗,若是不惹事生非的,便已经是谢天谢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