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苏妁也确实动不了了。一只手被他钳着,另一只手被他膝盖跪压着,下巴还被他死死的捏着……
见身下的人儿终是乖巧了,杜晗昱的语气才略和缓了下来,竟带着几分怜惜:“苏妹妹你别担心,驸马虽不可纳妾,但听说本朝驸马有私养外室的。待我成了驸马,定能护你、护你们苏家一世周全!”
“听说你爹为官清廉,让你和你娘跟着受了不少的苦,以后我定会好吃好喝好玩儿的供着你,让你享尽人间荣华……”说着说着,杜晗昱倒好似被自己感动了般,眸中波光闪烁,愈发的动情。
“呸!”苏妁用力往他脸上啐了一口!“你以为谁都愿像你娘那样生个儿子进不了族谱,自己死了牌位摆不进宗祠!”
“贱人!”杜晗昱松开她的下巴,手挥起就欲打她耳光!
可苏妁也早估算好了这个时机!趁他身子直起时压她胳膊的手脚泄了力气,她便立马手肘往他□□狠狠一捣!
“啊——”又是一声哀嚎!杜晗昱骑在苏妁身上的身子向一旁歪了过去。单是听这动静就知比先前那下要疼的多,毕竟她也有了经验。
一瞬也不敢耽搁,苏妁爬起就往门外冲!包袱什么的自然不敢再去捡,连绣鞋掉了也顾不得,只没命的往芷荷亭方向跑去……
***
清风朗月,银光挥洒在湖间,粼粼碧波微漾。
锦衣卫早就在小湖的四周潜伏起来,依首辅大人的令,监察好四方,但就是不可回头看芷荷亭。
谢正卿立在水榭最靠近湖面的一侧,望着眼前的碧叶荷田甚是愉悦。当真是‘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这种景致比在堂前看那些扭捏作态的歌舞,不知要美妙上多少。
听到背后一阵急急脚步声响过,他知道是人到了。
“你到底是谁?”那个纵显急切,却仍是娇娇软软的声音悠悠送至他的耳畔。
他转过身子望向亭子里的姑娘。
她身上穿的还是方才盛宴时的那套流彩银霓藕丝月裙,只是……其上几处脏污明显,甚至及腰的青丝也有几处纠结凌乱。
谢正卿那张原本云淡风清的面容,顿时冷至极点:“发生何事?”必不会是在来的路上遇到匪人,因为他早派了锦衣卫暗中护送。
眼下比跟个外人解释不幸遭遇更让苏妁急切的,是《鹊华辞》。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约她来此之人,竟是礼部尚书张茂!
“张大人……怎么是你?”他都妻妾成群了,还大半夜的约她来这种地方。
“书,真在你那儿?”苏妁怯生生询道。
谢正卿却仿若没听见般始终沉浸在阴郁里,自亭外水榭往亭中走来,眸中寒气能将一路的暮霭凝结成霜。
走至跟前,那高大的阴影一下将她笼住,低沉有力的声音带着迫人的威压:“我问你发生何事。”
自入秋以来,夜是一晚凉过一晚。特别如今日夕一过,暮气便越发浓重,整个杜家大院儿,氤氲缱绻。
千秋寿诞宴不过就是一场晚宴,朱誉晏也未料到身子会撑不下来,出宫时并未带御医,如今厢房内仅有一名府医陪侍在侧。
有外人在,朱誉晏不便明说什么,但肖皇后猜得出圣上此时所想:若今晚身子不适的是谢首辅,只怕一个个会跟亲儿子似的驻守在屋门外,前堂的宴席早便歇了。
“皇上,不如……回宫吧?宫里有御医,吃副药也是好的。”毕竟外面的府医不敢随意给圣上开方子。
朱誉晏卧在床上点点头,其实他知道自己身体并无恙,只是被一口气儿哽在喉头上不来,下不去。回了宫,不见那些虚与委蛇的面孔,睡一觉自然就会好的。
司礼监的太监去正堂传达了圣意,其实众大臣觉得皇上回了便回了,并不影响他们与首辅大人热闹。但谢正卿心里惦记着旁的事,便道圣上既然龙体不适提早回宫,晚宴也就此歇了吧。
原本席间众卿正酬酢的开怀,这下便在心底隐隐觉得是圣上扫了大家的兴。
可女眷们听了这消息却是分外的喜悦!
屏风那头的男人们赏着歌舞看着美人儿,而她们在此除了就着醋意下饭,别无它乐。就连饭食都不敢如在家时用的那般随意,毕竟在座除了勋贵之妻便是毓秀名门,一个个的手握玉箸也只当作作样子,一个多时辰下来眼前珍馐却未损减多少。
眼下提早一个时辰散了,大家反倒图个舒坦。
女眷们纷纷起身自侧门离席,因着苏妁坐在最北端的一桌,故而离席时要路过前面所有空桌。只是这一看,她才觉心慌了一下!
每个席位面前的白绢上都是清清爽爽,只有她位前的白绢上骨刺成堆……
顿时一股羞赧之色浮于脸颊。谁叫她幽居深闺,又是小县城,当真没受过什么礼仪上的训诲,爹娘也只告诉她农家粒粒皆辛苦,禽畜生而为刀俎的不易。故而她很珍惜今晚桌案上的鸡、鸭、鱼、羊……
罢了,好在自己坐在最北端,没什么人注意便不至丢了苏家脸面,以后不再这样了便是。心下自我宽慰一番,苏妁加快了脚步离开宴席。
前堂这边,众人恭送着谢首辅大人及三公离去,余下的几位大人又纷纷去向杜家父子敬了杯辞别酒。
原本倒也不必如此客套,只是杜家居然要出个驸马爷了!而且还是首辅大人亲点的,想来日后杜家父子的仕途也必受照拂,故而众人也想提前笼络下。
杜家父子一杯接着一杯的饮下去,直到奉陪完所有宾客,也不知总共饮了多少酒。只见爷俩的脸颊皆已通红,却还是酒酣耳热,喜不自禁。
杜夫人过来接了老爷回房,管家也着人将公子送回偏院儿。
***
偏院儿的前院,苏妁正麻溜的收拾着行囊。
她搬来杜家小住便是为了偷书,既然书已被别人得手,她过会儿去亭子取了书后,自然也没有再回杜家的必要了。
想想自打她进了这杜家,先是洗澡被人闯进来轻薄一番,又是好端端的龙凤玉盘莫名变成个空盘,自己还险些为此挨罚。
这杜家于她真可谓八字不合!要说唯一相合的,大约也只有厨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