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大约已经晚上九十点了。
山上静的很,连秋后余蝉的声音都听不见,更别提蛙声绵绵。
或许,就那呼呼的风声,才是唯一不可忽视的存在。
背着闻桃,易度停在一处。
那里修整的干净,有独特的一处天圆地方。
摆放着各种雕刻的小物件,只是雕功不一,有惨不忍睹的,也有栩栩如生的。
有柔软的小兔子,也有腾飞的龙。
小桥流水与典雅的亭台楼阁更是如同缩小版的别院一样,在这墓地中,格格不入,又一应俱全。
四个角上燃着微微烛火,这也是此处唯一的明光了。
易度蹲了下去,闻桃也支着一只脚,随他一同蹲下。
这是……易度的哥哥吗?
墓碑照片上的那位少年,笑的如同阳光一般,他有着细碎的刘海,有弯成月牙一般的眼睛,不知在朝谁招手,也不知是谁拍下的这张照片。
五官与易度很像,但他的笑容更为明亮,而易度,更为痞气。
易度侧脸瞧了闻桃一眼,笑着问:“蹲得住?小跛子?”
闻桃对他翻了一眼,在他哥哥面前也不好说什么。
避开腿上伤口跪在墓前的软垫上,给他哥哥磕了三个头,老老实实的喊了一句:“哥哥好。”
易度在一旁,听到这话,扫了她一眼。
就像和哥哥普通聊天一样,他将手里的向日葵摆放好,解释道:“朋友,不是女朋友,你不要笑。”
闻桃看了他一眼。
“哥,又好久不见了。”易度将之前的向日葵都摞在了一起,摆在一旁,撑着脑袋看了半天易城的照片,默默地道:“我想你了。”
一旁的闻桃听到这话鼻子一酸,有点不敢看他。
易度磕了几个头后就坐在了地上,和易城聊起这段时间有趣的事。
大事、小事、事无巨细,一股脑的都说了出来。
闻桃也在一旁默默听着,期间一声不吭。
“爸妈已经一年没回来了。”易度无奈的笑了笑:“还和以前一样,很久才能见一面,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英国?还是法国?”
“哥,今年高二,我做了一个决定。我知道你会反对我,但是决定我已经做了,我相信我可以完成的很好。”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打游戏,可我真的很喜欢。哥,你或许不懂一个游戏的魅力,你也不懂游戏竞技的魅力,那会让我沉醉其中。”
闻桃无声的举起小手:“呃,哥哥,我懂。”
易度讶异的看着她,眼里写着:“你会懂?”
插了句嘴,闻桃没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哥,”易度埋着头,抵着膝盖,他清亮的声音被捂的闷闷的。小声说:“我希望得到你的祝福,我也希望自己能得到第一。”
这一句话,他说给了自己和哥哥听,因为声音太小,闻桃没听清。
后面说了什么,她也不知道。
只知道当易度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对哥哥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会打好这场游戏。”
这一句说完,闻桃明白了。
原来他是想进职业队,想往这方面发展。
思考再三,闻桃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终于,她伸出小手拍了拍易度的肩:
“其实……我会打游戏,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
好好好,你厉害,你是老大你牛逼。闻桃推不动他,就怕张初那几个专门放岔子的把她老底儿兜出来。
要是一开始就敞开天窗说亮话,讲明白自己就是那个他口中的“母老虎”便罢了,偏偏过了这么久,一直瞒着他。这个时候要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他知道,那简直就是打他脸。
这几次相处下来易度给闻桃的感觉不错,她知道面子对一个男人多重要,也不想把俩人的关系弄僵。
此为防盗章这一脚来的又快又狠,易度惊讶于她的力道和速度,一边躲闪一边调侃:“真凶,腿都肿成这样了还这么暴力,你们姓闻的都这样母老虎吗?”
闻桃的脚眼看要随着惯性落地,易度眼疾手快的一把捉住她的脚踝,闻桃被拉的原地蹦跶。
易度使坏的将她腿越抬越高,却没想到她韧带如此好。
但是想了想,他还是放了下来:“不能再抬了,不然又要看见你的猪尾巴。”
闻桃:“……”再度涨红了脸。
两分钟前,易度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一句:“挺有童趣嘛,小裤裤上的猪尾巴挺可爱。”
此裤裤乃彼裤裤。
正是闻桃摔得四脚趴地时裙摆掀起时露出的遮羞布。并且这屁股后头还有条约三四厘米的立体小尾巴。
很不巧,被易度全看在了眼里。
所以当他一说猪尾巴时闻桃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了。
愤怒之余只有以武力来解决。
只是易度今晚心情欠佳,与她调笑几句就没心思再继续了。
闻桃不能走,他扬了扬下巴:“去哪儿,我送你。”
闻桃:“谢谢,不需要。”
易度不知道她对自己这一身敌意是从哪儿来的,要在平时他或许会逗弄几下,现在他懒得废话,抱着闻桃的腰一把将她扛了起来。
闻桃的吓的惊叫,又怕喊来其他人赶紧将嘴捂住。
“你这疯子,你干什么啊,放我下来!”
“别乱动。”
“我要吐了,你抵着我胃了。”
“吐吧,我不嫌弃。”
“……”
哪儿真吐的出来,就是被他肩上的骨头硌的难受。闻桃最后被扔上了一辆车,塞进了副驾驶。
“你有驾照?”闻桃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易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脚油门踩下向黑暗里驶去。
窗外庄园的光影渐渐淡去斑驳,四周越来越黑,只留下车灯前两道照射出的光。
警觉的发现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闻桃猛地坐直了身体,侧头问他:“你带我去哪儿?”
易度没说话,油门未松,反倒踩的更深,冲上了盘山公路。
车窗透射出阴森黑暗的外部世界,尤其是千姿百态的树枝,在风中扭动着奇怪的身躯,像狰狞朝她笑的鬼怪。
闻桃握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了。
没有人知道她也有害怕的东西,一是黑暗,二是水。
她的脸色逐渐发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窗外,想看清每一根树杈是不是潜伏在黑夜里的鬼影。
从小受奶奶毒害,闻桃不知道听了多少神神叨叨科学无法解释的离奇事件,其中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奶奶告诉她,年轻时上夜班,那时是厂房,有古旧的木质楼梯,明明只有奶奶一个人上楼,却在停下之后听见人踩在地板上的“咯吱咯吱”声。而当她一抬头!赫然一双无身体的腿在原地踏步着上楼,而那双脚上,穿着一双鲜艳如血的绣花鞋。
自此,闻桃的世界里,拒绝黑暗!
黑夜太可怕了!鬼太可怕了!
但是此时此刻——
“易度!”闻桃生气了,“你到底带我去哪儿?!”
她的嘴巴微微哆嗦,紧紧捏着拳头。
心里紧张又不好说,只能提高声音询问。
而眼神又在左右乱瞟,时不时的往窗外望。
突然一声,
“呲——”
车行在半道戛然而止,闻桃惊叫一声抓紧安全带靠着车座,忙问:“车怎么了?怎么在这熄火了?”
易度松开安全带,侧目望着闻桃。
他没有开灯,却能清晰的看见闻桃紧抿的唇微泛着白,还有她睁的越来越大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