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约战

壮士求放过 青木源 6326 字 9个月前

屈眳看了一遍,“还算不错。”

半夏立刻高兴的抬头,她眼睛发亮。屈眳见到她笑容,竟然也露出了一抹笑容,察觉过来,又一阵恼怒。

“只是勉强还入人眼罢了,若是说好,那还谈不上。”屈眳留下一句,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此刻外面已经泛灰了。

屈眳起身,转身离开。

半夏送他出去,见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她扯了扯嘴角,“喜怒无常。”

说笑就笑,说变脸就变脸。让人猝不及防。

半夏想了好半会,也没能想出能让他这么快变脸的缘由是什么,干脆到屋子里去算了。

自从下了雨之后,郢都附近的旱情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渚宫内的人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

因为下了几场雨,外头没有之前那么炎热,渚宫里的太子待不住,想要出去狩猎。屈眳和一众少年贵族随伺太子,一同出宫狩猎。

楚国境内多山川森林,郢都之外就是一片罕有人迹的林子。

太子带人一头扎到林子里头,半日没有人影出来。

太子十三四岁,才学了御射没多久,少年人精力旺盛,才学到了新的本事,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施展一番。

御射是贵族男子必须学的技艺,一旦学艺不精,上了沙场,就是被敌军割去首级的命。

太子狩猎,一个为了玩闹,另外一个也是为了操练自己学到的技艺,让它更加熟练。

屈眳随伺太子左右,太子身边的随从,全都是从郢都的贵族家里挑选出众的少年。出身高贵,而且容貌技艺出众。等到太子继位之后,这些随从就会跟着新楚王出入疆场,占据渚宫的高位。

太子玩心重,喜欢往那些不熟悉的道路上冲。屈眳和太子同乘一车,担任车右,冷不防林子里冲出一头猛虎。驾车的驷马受了惊吓,御手差点没掌控住。

亏得车上的太子和屈眳临危不乱,和后面赶过来的武士们把猛虎射杀。

猛虎是所有走兽的天敌,哪怕猛虎已经被射杀,但是马匹还是受到了惊吓,嘶鸣着不肯继续前进,没奈何,干脆下了车。

太子年少,玩心最重,上去看武士拾掇地上的死虎。屈眳跟着去看了下,死虎身上中了许多箭,身上的皮毛都已经被箭矢给贯穿了好几处。老虎这一身皮毛已经没多大用了,不过这一身的肉还有骨头,还有些许用处。

武士抽出铜短刀熟练的从老虎脖颈那儿划开一道口子,然后往下开下去。干净利落的剥皮。

“这是你的箭。”旁边的成心把武士递过来,还带血的箭矢,成心看了一眼手里的箭矢上的标记,还给屈眳。

屈眳应了一声,接过滴血的箭矢,塞回箭袋里。

成心是莫敖之孙,出身高贵,和屈眳差不多的年纪。两人自小认识。

“我听父亲说,上回是左尹进言国君改了祭祀的日期?”

莫敖的地位和令尹一样,知道什么也不奇怪。屈眳嗓子里嗯了一声,带着十足的冷漠。

成心倒也不生气,屈眳自小就这样,就算是太子也未必能让他改多少。

“不过我好像听人说,那个日期是你家里一个私巫卜筮出来的?好似还是个女子?”

太子原本双手抱胸看武士剥掉虎皮,听到两人对话,顿时就来了兴趣,“哦?左尹家里何时有了这么厉害的人?”

半夏好不容易寻了个地方练习,自然不会放过。天气很热,侍女给她准备的衣物虽然都很薄,但还是把她上下给罩的严严实实,穿那么一身,在室内不动的话,都觉得有些热,更何况她还要舒展身体。

左右这里只有她自己一个,干脆把那些层层衣物给脱了放在一边。正好练习的时候也会出汗,到时候练完了,把汗擦一擦再穿上,衣裳也不怕被汗水弄脏。

谁知道正忙着呢,窗户那边竟然传来屈眳的声音。

她从墙壁上把压着的腿放下来,走近几步。果然看到屈眳站在那儿,一手捂住鼻子。

屈眳看到半夏走近,原本朦胧的场景,一下变得清晰起来。她几乎把外头的衣裳都给脱了,就剩下里头贴身的亵衣,不过下头的胫衣有些怪异,竟然是从腰一下把两腿给罩起来。

他的目光在她袒露出来的锁骨上停留了片刻,而后飞快的转身过去,“你还过来!”

半夏停住,见着屈眳背着她站在那里,背影里都透着一股气急败坏。

屈眳站了好会,侧首回去看,心头跳的飞快,唇干舌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甚么。哪怕面对刺杀的时候,他也是头脑清明,完全不惧任何事物,现在屋子里头的那个女子的胡闹,竟然就能把他给折腾成这样。

他回过头去,屋子里头竟然不见她站着。屈眳小小的吃了一惊,他令那些竖仆离这儿远些,不许任何人靠近,他走进几步,才发现她竟然已经整个都趴在地上了!

她腿压在地上,和刚才一样,整个上半身,都贴在腿上。

“吾子有事?”半夏见屈眳来了,也没有慌慌张张穿衣服,以前她每天都要练习好几个小时,有时候碰上彩排之类的,一整天花在练功房里也是常有的事。不会因为有个人冒出来,就打断了。

她压了腿,将很基础的动作做完,热身完毕之后,就开始做动作。身上的衣裳都是她偷偷让侍女们给她改好的。这儿所谓的裤子她看过,就是两条布筒直接扎在小腿上,至于合裆的裤子根本没有。幸好侍女们都会做这些东西,她指手画脚了好半天,才让人把这一套练功服给做好。

屈眳看到她在外的肩膀手臂,咬牙回身过去,开口要说话,嘴里“你”了好几次,却还是没能说出句话来。

谁说楚人没有规矩,这屋子里头还有个更加没规矩的!屈眳头脑有些发昏,他站在那里,恨不得把那些自诩守礼的中原人给拉过来瞧瞧。

他站了好会,里头的人也没有出来的意思。过了好会,他迟疑着回看过去,却见着屋子里的女子已经把穿在里头的内袍给套在身上,见他回头,她故作惊慌的一手拉住一边的衣襟。

半夏一半是真被他突然回头给吓得,一半是想要捉弄下他。毕竟在外头站了那么久,还挑这个时候来,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屈眳愤愤扭头,拂袖而去。

半夏一下把衣襟给拉好,满脸无辜的继续穿衣。

屈眳路过被半夏留在外面的侍女,“去伺候苏己穿衣。”

说罢,一拂袖,留下熊熊的怒气。

侍女们不敢违抗屈眳,她们推开门进去,伺候半夏穿衣,半夏见着她们进来,有些奇怪,一个侍女解释,“是少主让婢子们来的。”

说罢,就包围上来,替半夏穿衣打扮。

半夏想着屈眳走之前那几乎黑的和锅底似的脸色。她看了一眼低头给她侍弄衣带的侍女,心里吐了吐舌头。

女胥站在外面等半夏出来,少主在这儿,她可不敢真的只管调教舞伎。刚才她看到少主满脸怒气走出来,吓得战战兢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己在这儿,所以触怒了他。

毕竟这里不是贵人应该踏足的地方,说出去,还是有些有损颜面。

见到里头窈窕的身影出来,女胥快步走上去,对着半夏便是一拜,“拜见苏己。”

半夏抬了抬手,“有事?”

女胥微微抬身,眼睛垂下,有意无意的落到了她的腰上。女胥专门管调教舞伎的,所以看人也不免先去看女子的腰和身段。

她看到那一把腰肢,心里啧啧了好几下。纤细的一把腰肢,越看越觉得不堪一握,偏偏整个身段窈窕有型,不管是从前头,还是从后面,两条线条从脖颈处流畅而下,勾勒出属于女子真正的魅力。

果然出身低贱的野人就算是再怎么吃饱,也比不上真正出身高贵的。舞伎们出身野人,从中挑选样貌身段过得去的出来,然后给她们衣食,教她们舞技。但是不管怎么调教,为了保持身材苗条,饮食上不能供给过多。那群舞伎,再怎么用心,苗条归苗条,可浑身上下的肉几乎贴着骨头,瘦是瘦,不过也只有穿着宽大的衣服能看,再细究一些,就不行了。

女胥收回目光,脑袋也低垂下去,好让自己看起来更谦卑。

“方才婢子看见少主。”女胥在心里斟酌着话语,“少主看起来似乎甚是不悦……”

话语说到这里,应该也明白了。女胥恰到好处的停下来,等着半夏出声。

依照她所见,少主肯定是看到了苏己在这儿,所以才会不悦。她不明白为何应该在中原的苏氏之女为何在楚国,也没听说家主要为少主娶妻。但她猜测两人关系应该不止是普通男女那样。

听到少主不悦,应该也明白不该来了吧?

半夏听她这么说,哦了一声,“明日我还要来,还请吾子海涵。”

她这话女胥怎么也想不到,吃惊之下,甚至抬头看着半夏。

两人目光一对上,女胥立刻低头下去道了一声唯。

半夏还记得女胥之前和舞伎排演的那场舞蹈,她笑,“吾子之前排的那场舞,可否多排练几次?”

女胥哪里还敢说个不字,连连应下。

见着女胥点头,半夏觉得心满意足。她知道女胥不想她来这里,但她实在是找不到别的地方了,而且在这儿还能看见原汁原味的古典舞蹈,简直可遇不可求,为什么要因为女胥几句话就放弃?

半夏回去之后,慢慢的伸展手脚。自从找到能够练舞的地方之后,原本压在心头的抑郁一下就散开了。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原本就是人生地不熟,除了屈眳之外,她谁也不知道,谁也不认识。可是屈眳和她也没什么太多的关系,她仔细算了算,就是一开始被他绑了,然后再莫名其妙的救了他。

两人恐怕也就比陌生人好那么点,自己的郁闷不可能告诉屈眳,再在那个院子里头呆着,恐怕她迟早要闷出问题来。

屈眳裹挟着一股风,脚下走的飞快,后面的竖仆在后头跟着。

他到了院子内,猛地停下,后面跟着的竖仆们差点收不住脚步,一头栽在地上。

屈眳站在炽热的阳光下,深深吸气好几次之后,才去叫家臣,让家臣给半夏寻一个傅姆。

傅姆负责教导贵女们礼仪,而且贵女们不管到哪里,傅姆都要跟着。

有个人跟着她,好歹能收敛点吧。

今天是他,万一要是换了个别的男人呢,难道她还是能和刚才那样轻松以待?

屈眳只觉得额角一突一突的疼,恐怕之前所有的事加在一块也没有她一个叫他头疼。到底苏氏是多得罪鬼神,才有了这么一个女儿?

竖仆被留在后面,见着屈眳在大太阳里头站了许久,后背那块都洇出了水迹。竖仆大着胆子上前,“少主,这里太热,还是进去吧?”

屈眳没有回答他,他闭上眼,身子向后小小的退了半步,似乎有些不舒服。这下竖仆再也不敢等了,赶忙把屈眳搀到屋子里头去。

屈眳流了一滩鼻血,又在太阳底下站了会,暑气入体,被人脱了衣裳,拿水在身上擦拭好几遍,躺了好会才好些。

因为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接下来的半天,屈眳除了躺在床上休息之外,也没做什么。

傍晚之后,日光渐渐落下山头,白日里弥漫的暑气渐渐消退。

竖仆跪在矮床前,“少主,主君让少主过去一趟。”

屈眳休息了大半天,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听到竖仆的禀告,他从床上起身,让人过来伺候他整理好衣冠,而后径直往正堂去。

屈襄早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坐在那里,正堂里的四个角落里摆着巨大的铜盆,盆子里头摆放着冬天就收集的冰块。

外面暑气还残留了些,但是一到屋里,就觉得有些冷。

屈眳给屈襄行礼之后,就听屈襄问,“我记得你带回来的那个女子是有巫人一样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