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归来

壮士求放过 青木源 6893 字 9个月前

不过现代,亲戚只要不是一个地方的,也只有春节见一次。有时候几年都不见一次,都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在年轻人里头更是如此。

半夏更是很少去和其他的亲戚有多少来往。

屈襄听到这话,眉梢挑了挑,心下有了决断。这个女子,可能在苏氏里不被重视。也只有不被重视,所以其他族人才不和这一系往来,因为实在没有多少必要。

他不禁对此女多出许多怜爱。

“苏己辛苦了。”

“?”半夏看到他突然柔软下来的眼神,不禁有些想躲闪,可这话,却怎么让她听不明白。

屈襄已经从家老那里得知楚王之前驾临宫邸之事,甚至楚王说的那些话,家老也一句不漏全部告诉他了。

这个国君年少轻狂,再加上若敖氏掌控朝政,甚么事都不用国君亲自决断,所以一身的精力就全部耗费在别的地方。

还有什么比声色犬马更能打发时间消耗精力的?

在渚宫胡来也就罢了,竟然还到下头卿大夫家里来要人,这就太胡闹了。

屈襄打算过几日,好好和楚王说一说。

若真是那些身份卑下的女子倒也罢了,竟然连贵族女子也开始觊觎,这可真说不过去。

“我离开郢都之后,国君是否来过?”

半夏点头。

“苏己为何要为国君献舞?”屈襄问。

“因为那不是楚王么?”半夏仔细的想,“若是忤逆楚王的话,小女担心楚王一怒之下……”她说到后面吞吞吐吐。

“不必如此担心。”屈襄听完,仔细和她说,“你的身份和旁人不同,哪里能让任由国君胡来!以后若是还有人这么做,不必有任何担心,拒绝便是。”

她在楚国没有族人,但是还有他在。那些人打她的主意,就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

这话从甚有威严的屈襄嘴里说出来,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半夏呆愣愣看着他,过了好会,她才发觉自己竟然就这么直接抬头看了屈襄这么久!

她低下头来。

屈襄看她通红的耳朵,有些好笑,心情也越发好。

屈襄从半夏那里出来,连日奔波的疲惫也好了不少。

“苏己前段时日受了不少惊吓,从齐鲁两国来的那些首饰和衣料多给苏己送去。”

在屈襄看来,半夏的确受了委屈,毕竟楚王即使在他看来如何年少,在半夏看来,还是高高在上。

拒绝了楚王,想必也是受了不少惊吓。

家老想起自家少主这段日子带着苏己跑到了云梦泽,说实话他可从来没从那个女子脸上看出什么受了不少惊吓的样子。

既然家主都这么说了,家老也只能从命。

屈襄回郢都,只来得及稍作休憩,便到渚宫连着几日几日的都不回来。

秦晋之好,看起来佳话一件,可是两国之间结好结的快,可翻脸起来也更快。在屈襄出使秦国的时候,秦晋两国就因晋侯没有兑现之前要赠予秦国几座城池的诺言,甚至秦国国内大灾引起了饥荒,秦国也不肯就此罢休。

两国在界限两旁陈兵对峙,而且看样子,必定会有几场大战。

此刻屈襄便劝说秦伯和楚国结盟,秦伯原本就厌恶晋侯的反复无常,出言无信。被屈襄这么游说,起了转头楚国结盟的心思,甚至连带着那位被扣押在雍城的俘虏,也有释放回楚国的想法。

屈襄赶紧回来,忙得就是此事。

只要和秦国结成联盟,楚国困境可解,而且还能收获实力强劲的盟友。

楚王听完屈襄的禀告,点了点头,“一切就如左尹说的去做吧。”

“国君,和秦国联盟,如果不加以婚姻,比起晋国总还是少了甚么。”

此话便是要楚王迎娶秦女了。这个也是常态,诸侯之间彼此联姻,而且有诸侯不内娶的不成文规矩。诸侯之妻,只能是从别的诸侯之女。

楚王无所谓的点点头,“那好,此事就让……”他说着微微蹙眉,“君夫人的位置还是暂时留着,寡人记得秦伯除了年幼的女儿,暂时没有适龄的公女了。”

秦国和诸国都有姻亲,尤其前段日子和晋侯联姻,秦伯不仅仅把女儿嫁过去,甚至陪媵了十位秦国公室女子。

如此一来,其他公女,年纪上略有不足。

“国君,君夫人一位乃是为了联系外面的诸侯,和年纪也没太大的关系。”屈襄听楚王这么孩子气的话,不禁有些头痛。

“可是寡人可不想陪着一个幼女。”楚王说着,向屈襄促狭一笑。

“国君,婚姻之事,结两姓之好。秦国公女及时年幼,只要身份还在,那就可以了。”

“至于侍寝之事,可交给陪媵和其他侧室。”

这话从屈襄嘴里说出来,让楚王莫名的汗毛倒竖。

“臣听说,国君前段日子去了臣那里,看了一个女子的歌舞?”屈襄问道。

楚王立刻警觉起来,他当时是盯准屈襄不在的时候才去的。谁知道屈襄还是给他算账来了。

“怎么,左尹也会过问这些小事吗?”楚王说着,整个身子都往绨几上一靠。

“小事?国君降临臣下住所,这可不是小事。”

见着那位以严肃闻名的左尹端正坐起来,侍奉楚王的小臣寺人纷纷在心里暗道不妙。

果然楚王看到左尹这幅架势,不由自主的从绨几挪开手臂,跟着屈襄正坐。

楚王这个小年轻自然比不得屈襄,屈襄滔滔不绝几乎要把那边的漏壶都给说没之后,才施施然离开。

等屈襄离开,旁边的寺人弯下腰,“国君,左尹已经走了。”

原本正襟危坐,一动不动的楚王整个人都往一边侧倒。

“寡人的腿……好麻……”

屈眳蹙眉,他反身看向那个家臣,“父亲这么快就要回来了?”

出使别国,时间不定,快的几个月,长的可以有一年。有时候遇上两国交恶,很有可能会被扣在当国为人质。

屈襄动身到现在也有好几个月了,现在就算是炎热的楚国,也已经入秋了。

“听说,秦晋两国已经临河列阵了。所以主君早些回来。”

屈眳听得眉头拧了个结。

半夏在一旁听着,见着屈眳让家臣下去。

过了好会,屈眳满脸抱歉,“看来我不能陪苏己在这里呆久了。”

他再拖,也不能一直陪着她在这儿,至少在父亲回郢都之前赶回去。

半夏毫不在意的摇摇头,“无事。”

原本屈眳就是担心楚王会出尔反尔,才把她给带到云梦来避风头的。若是真正论起来,他就算不帮她,她也不能怪他。毕竟两人无缘无故,至于那个什么救命之恩,她救人的时候,其实也没想着一定要屈眳报答什么的,更何况当时那个情况,屈眳还记得把她带上,而不是任由她被洪水吞没,是她应该对屈眳道一声谢才是。

屈眳定定看了她好会,见她唇边含笑,是真的没有怪他,这才松了口气。

说来奇怪,他自小就是屈氏嫡长子,将来也要接过父亲的位置,让屈氏的荣耀继续下去,甚至比之前要盛。所以他自小都是高高在上,受人追捧。除非是和他同等身份的贵族和公室之外,他很少估计别人的心情,更别提女子。

除去故去的母亲之外,他对其他女子尽到一个礼就已经足够,哪怕对那些庶母们,也只是面上礼数周全,至于其他一概不沾身。更别提像现在这般为了一个女子患得患失,心里想着怎么讨她欢心,生怕自己一个不慎,便惹得她的厌恶。

他对楚王,也没有如此谨慎小心。

“其实,吾子若是有急事,可以先走。”半夏和屈眳道。

庭燎的火光照在她脸上,把她的脸照的红艳艳的。喝下肚子的酒水,没让她当场失仪,长醉不醒。却给她的脸上增添了几分妍丽。这个可比在脸上涂抹茜粉来的美艳的多。

屈眳被她泛着水光的眼睛和泛红的面颊给吸引去了视线,他痴痴望着她,半晌也不知道挪动一下。

半夏以为屈眳有事和自己说,见他低头,她格外乖巧的仰头,等他开口。

他目光深深沉沉,可好半会都没有开口说话,半夏等的脖子都疼了,他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半夏不得不稍稍低了低头,让自己可怜的脖子稍稍休息一下。

“苏己。”她才低了头,就听到他轻轻唤了一声。

半夏立刻抬头。

屈眳迟疑了下,还是开了口,“既然苏己决定留在楚国,那么终身大事也该考虑吧?不知道苏己喜欢甚么样的男子,我好叫人注意一二。”

半夏惊讶的微微张大嘴,她才十九岁,结婚嫁人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

屈眳见她没有立刻回答,“例如,苏己喜欢甚么长相的男子,年岁如何?”他顿了顿,“苏己是喜欢年少一点的,还是……”

半夏觉得有些好笑,她自己在这儿都还是个黑户,怎么可能想的这么多。

可是屈眳却急着在她这儿得到答案,半夏仔细的想了想,“自然要比我年长的。”

现代有个说法,男性心理成熟要比女性晚。所以半夏一直觉得,找对象找个稍微比自己大些的比较好。

这话一出,屈眳立刻脸就拉了下来。

“为何?”

半夏迷惑不解,这个还有什么为何?

屈眳盯紧了她,似乎一定要从她嘴里掏出个说法,半夏只好胡乱给他个解释,“男子心智成熟的晚,若是年岁小了,恐怕不好相处。”

屈眳嗤笑,“妇人之见。”

半夏恼了,“既然是妇人之见,为何吾子还要来问我?”

是屈眳自己缠着要问,问完了还给她一句性别歧视。

她掉头就走,也不管屈眳还站在那儿了。

她十九年的人生,都是在父母师长的爱护下长大的。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尤其她最讨厌听这种女人怎么怎么的话,不好意思她在现代身边一圈都是能把男人给比下去的女人。

屈眳见着半夏怒气冲冲的跑了,是真跑了,她不顾仪态,提起裙裾,甚至脚踝处的胫衣都袒露出稍许。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如同一卷风,一下就跑的没有影子。

他站在那里,过了好会,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惹得她生气了。

半夏跑会自己的居所,门口等候的侍女看着她两手提着裙裾,跑的满头都是汗,吓了一跳。

赶紧围上来,簇拥她进屋沐浴更衣。

“苏己怎么跑着回来了?”侍女一边给她宽衣解带,一边问道。

贵女们讲究仪态,就算是对周礼不屑一顾的楚国,贵族女子也没有这般抱起裙裾就跑的。

“你们少主,是不是脾气很怪?”半夏不答反问。

侍女惊讶了下,她微微抬头,目光克制的停留在半夏胸腹部的衣物上,不敢抬头触犯贵人。

“苏己这是何意?”

半夏摇摇头,“我没说甚么。”

一句话就变脸变的那么快,可是把她自己的话仔细的掰开了,揉碎了,也没见着能有一句是得罪人的。怎么突然就变脸了呢。

侍女们见她没了说话的兴致,也纷纷低下头去,伸手给她脱去身上的衣裙。

沐浴之后,半夏趴在矮几上,两个侍女手持葵蒲扇,在后面一左一右给她扇风。

想了半日,半夏想起屈眳的年纪不过是十五六岁,放在现代也就还是个初高中学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身处青春叛逆期,偶尔别人再平常不过的话语,落到他们耳朵里头很有可能就变成了别有深意。

而男孩子么,这个年纪,一言不合就跳起来。

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

半夏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到了真相。既然如此,那还真的没有必要和他生气,和个时不时就暴躁的男孩生气,都没有多少意思。

想明白这点,半夏倒是觉得自己也太没包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