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清散人拿在手里一看,叹道:“这签筒里只有一支‘下下下签’,倒被你抽着了。莫急,待贫道为你解签。”
“车顿马歇皆不前,水流花谢谁人怜。恰遇知音天机变,峰回路转别洞天。”幽清散人默默念了几遍,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有解,有解!”
一番签词,纪云闲听得雨里雾里,“水流花谢”不是什么好词,寓意是什么,她不敢深想。那“下下下签”代表着什么,她心里还是清楚的,正黯然之际,忽听幽清散人大叫“有解”,忙蹙眉聆听。
“若你此生能遇到与你命数相近之人,或能改变天命。”
命数相近之人……纪云闲不由一阵叹息,幽清散人阅人无数,命数奇特的人只见过她一个,若想再找一个岂不比登天还难?
……
幽清散人与纪云闲一前一后从亭子里走了出来,王氏连忙迎上前去,幽清散人把手里的药方送了出去:“这是药方和熬制方法,照此方,必能药到病除。”
跟在后面的纪云闲脸色不大好,王氏柔声问道:“怎么了?”
纪云闲挤出一丝笑:“累了,我先去歇息会儿。”
王氏赶紧安排道:“快送小姐去休息。”如柳上前扶住纪云闲,回了西院。
“贫道也不多叨扰了。”王氏见他要走,叫人备了许多谢礼,幽清散人分文不取,背起褡裢出府去了。
……
王氏吩咐下人去买药,连夜把药熬了出来,天还未亮就赶紧给纪文海敷上,这药果然如幽清散人说的一样,药到病除,日上三竿时,纪文海身上的红疹已然尽数退去了。
纪文海心情大好,活蹦乱跳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快把大哥二哥嫂嫂妹妹都叫过来,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
纪文松夫妇最先来了,罗氏一见纪文海已经大好了,便笑道:“若不是这么病一场,我倒没发现三弟这模样可是比你大哥俊得多!”
纪文敬跟着走了进来,看三弟那生龙活虎的样子,也笑了:“这两天生病,肯定把你憋坏了吧?”
纪文海与他们说笑了一阵,又巴巴出看向门口,等了半天不见纪云闲,直等到丫鬟来回了一句:“小姐一早就去尚安庙了。”
纪文海一听便急了:“她怎么一个人去了?要是再碰到那道士可怎么办?不行,我得赶紧跟去看看。”
王氏赶忙拦住:“你妹妹跟我说了,我派人跟着去了,你且放心吧。”怕儿子冲动,又赶紧转了话题:“你爹呢?文海大好了,怎么不见他来看看?你爹去哪了?”
纪文敬道:“许是去茶庄了吧。”
“茶庄,茶庄,天天就惦记着去喝茶!”现在儿子生病了也不在身边,王氏怒上心头,喝道:“去把你爹给我叫回来!”
早在王氏来西院前,如柳早已把探听出来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与纪云闲听了。那道士如何要歇息,又如何要洗澡,洗完澡又是如何要的新衣裳,然后又如何大鱼大肉饱饱地吃了一顿……
说来也奇怪,如柳似乎对打探消息颇感兴趣,办事效率快,人也极其亢奋,给纪云闲讲述时,两眼放光,任何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好似就在当场看着一般。
“这道士摆明了是在戏弄夫人。”纪云闲听了如柳的讲述,总结道。
“可不是?”如柳接道,“那又有什么办法,谁让儿子的治病药握在人家手里。”
正聊着,王氏进了西院,如柳噤了声,低头去倒茶,雨青打开帘子,王氏走了进来:“姑娘可好?”
纪云闲点了点头。
王氏端起茶,拿起杯盖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茶叶,一会儿问她休息可好,一会儿又问吃的可好。
纪云闲知道王氏此时心中忧心儿子的病情,必定不会是来到西院闲聊的,见她只是顾左右而言他,便开口问道:“三哥的病可好些了?”
王氏无力地叹了一声:“说好也好一些了,说不好也不好。”
“此话怎讲?”
“想来你也知道,我请了个道士来给文海看病,这道士给的药倒是神奇,给文海敷上一会儿,那红疹便能尽数消退……”
“那就好,三哥不用再受折磨了。”
“好也不好,现在道士给的那点药用完了,文海还有半身的红疹未退。”王氏抬眼看向纪云闲,面露哀求之色,欲言又止。
“夫人想说什么?”纪云闲早料到王氏此时前来,必定是有事相求。
“论理这事我原不该应下,可是……可我实在是不忍心看文海受折磨。”王氏眼里噙了泪,把那道士的要求讲给了纪云闲,末了兀自叹息道:“我做的这叫什么事!姑娘不必为难,我这就去回了那淫道去!”
“没关系,我去。”纪云闲拉住了王氏,“昨儿个也是多亏了三哥替我解围,我为三哥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王氏没料到她会这么爽快的答应,眼里含着泪,不知说什么才好。
“快走吧,三哥的病情耽搁不得。”
王氏抹了抹眼角的泪,一再道谢后,与纪云闲一同出了西院,雨青留在屋里,如柳跟着去了。
依照幽清散人说的,二人要独处,且周围不能有人旁听,王氏多留了个心眼,给他们安排到了湖中心的亭子里,湖面不大,亭子又是四面透风,远远地站在湖边就能将亭子里面看得一清二楚。亭子通往岸边的路有四条,若有什么事,也可快速冲去凉亭里面去。
王氏安排了得力的人守着四个路口,如柳就站在离亭子最近那条路口的栏杆旁,一动不动地盯着亭子里面的动静。
湖心亭里,纪云闲低着头缓缓研墨,问道:“听说散人今日又是洗澡又是睡觉的,过得可好?”
幽清散人铺好纸,提笔写下一笔,笑道:“今日倒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