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炮台之上乃是四门铜炮,分指四个方向。看口径绝不超过六磅,且炮身极短,显然铸炮工匠对自己的技艺信心不足,只怕炮身再长些膛内压力太大会炸膛。不过如此短的炮身,其射程和威力自然不用太过期待。
日本自战国以来,对火绳枪极为重视,却不喜欢搬运困难又需要诸多后勤辅助的大炮。故而在侵朝战争中,他们被明军的大炮揍得稀里哗啦。也是从那时起,他们才开始加紧铸炮,不过这工艺方面就差得远了。
刘国轩经过估算,那炮台上的大炮对广信号七寸厚的船体应构不成威胁,于是吩咐火长道:“就按他们所说,向西半里。既然倭奴自送大礼,我们为何不要?”
他又转对副官道:“传令,全船水手轮值,随时备战。”
“是!”
……
是夜,川上右兵卫带了百余名背插黑圈里面画个黑加号旗帜的倭兵,沿途只举三四支火把,悄然而迅速地向“张记掌柜”所居驿馆摸去。
倒不是川上不想多带些人,日本兵源较少,岛津在琉球一共也就驻军四百余人,那霸有二百来兵,其中近半还在那霸城中。
而岛津光久因担心琉球反抗,早收缴了其军队的盔甲武器,仅给每人留有单刀一柄,战斗力完全指望不上。
此外他寻思只是对付个商贾而已,有这百余足轻应该绰绰有余。
待到了驿馆外,他先分出二十来人守住前后门,而后一脚踹开大门,带倭兵蜂拥而入,一面高喊:“馆中之人全部格杀!”
这八十日本足轻冲至驿馆前院,就忽听四周一阵鼓响,随后上百支火把同时燃起,将驿馆照得亮如白昼。
接着又有人高声道:“瞄准!”
四下里立刻发出巨大的齐喝呼应,“瞄准!”
川上右兵卫心中一惊,举目望去,却见火光下三排黑洞洞的铳口正直指自己,足有二百多支,铳管上还带了柄短剑,反射出刺眼的光亮。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吐沫,颤声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那霸最豪华的驿馆已被一位大明豪商全部包了下来。
“将军,”一名水师步军的百总向施琅敬礼道,“先后已有二百人进入此驿馆,港口还另有一百余人,盏茶工夫既能赶来。”
“没被人看到吧?”
“回将军,我令他们都装作搬货劳力,进四人出三人,当不会被发现。”
“好,这会儿天还亮着,让大家先休息。”
“是!”那军官应了一声,又迟疑道,“将军,若倭人不上当却该如何?”
施琅正想说后面还准备了大把惹怒川上的办法,就见有侍卫禀报,“将军,那个那霸官求见。”
“哦?我还想着过会儿去找他。快让他进来。”
“是!”
翁定东进了施琅屋子,先习惯性地鞠了个躬,忽又想起不对,才改为揖礼,“张掌柜,您怎还在那霸?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施琅微微一笑,“我为何要走?”
“那川上受你威胁,定会害你!”翁定东急道,“我安排了人送你离开港口,你让你的船至那霸西面汇合。”
施琅奇道:“你为何要帮我?”
“我看得出来张掌柜是个有胆色的人,在大明朝廷定也广有人脉。”那霸官道,“琉球世为大明藩属,上友下恭。如今倭奴……”
他说出这两个字时下意识地向四周望了一圈,见确无外人才继续道:“倭奴举兵侵我土地,逼我割让鬼界、大岛、德岛、永启岛、与论五岛,迫我百姓缴纳人头重税,又立在番奉行,便是法司的三位大人也要倭奴点头才能赴任!实在欺我太甚!”
“法司”便是琉球的最高执政机构,权力比大明的内阁还大,但自崇祯四年起,法司官员却要由日本人来任命了。
翁定东义愤填膺地一指窗外,“如今琉球已是民不聊生,被倭奴敲骨吸髓,岛上百姓人人翘首期盼天朝上国援手,救我万民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