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利顿觉心中一抽,这怎么可能,敌船以侧舷对着自己,竟然一次齐射便击毁了自己两条大船!
他已习惯了传统的海战模式,自然很难理战列线战术的威力。
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和步兵线列的作用相同,就是为了解决滑膛炮命中率差的问题,必须在最小的空间里集中最多的火炮,以密集的齐射覆盖敌船。炮弹密度越大,命中敌人的可能性就越大。
盖伦船的多层炮甲板,以及用战列线模式将战船火力最密集的侧舷以最大密度集中起来,这就是十七世纪的海战所能达到的最强火力模式。
很快,苏利便对这种“最强火力模式”有了切身的感受。
由于朱琳渼所带来的十八世纪的炮架技术,明军大炮发射间隔非常短。建虏战船刚又前进了十来丈,战列线上的大炮便以完成了装填准备。
先前掩护在左翼的战船已失去移动能力,此时苏利的坐船正暴露在战列线的大炮之下。
随着各舰下达开炮命令,苏利亲眼目睹了明军战船上如繁星闪烁般的火炮齐射,如此的壮观、华丽、震颤人心,但这番“美景”他绝不愿再看到第二遍。
四下接连传出恐怖的咔嚓声,那是炮弹击穿了船身木板的声音。
炮弹本身体积不大,并不能杀死多少人,但被炮弹崩飞出来的碎木片却不比大炮直接射出的散弹威力差。
每一发命中敌船的炮弹四周数丈之内都是横是遍地,还有大量身上插着碎木的士卒在血泊中翻滚哀嚎……
这一轮齐射便又使一条清军千料战船失去移动能力,而死伤的清兵更是多达百余名。
前装滑膛炮由于炮弹与炮管之间存在间隙,故而命中率本来就极低,而海上交战时船体晃动会导致命中率进一步下降。
以至于这个时代的英国海军规定敌舰驶近四百码之后才能开火,四百码只相当于明军的不到二百五十步。
当然,英军这个距离对大炮来说已经接近拼刺刀了,命中率是有保证,但也太过苛刻了些。但绝大多数海军强国至少都要在接近道七百码之内才会射击。
是以建虏战船射出的这些炮弹都毫无悬念地落入了大海中,仅能略为壮壮气势而已。
待双方靠近至一里半左右,明军组成战列线的二十六条战船根据预案,动作划一地将船头转向西南侧。整条战列线也随之变为与建虏战阵成45度角。
其余的二十四条小船则在刘国轩率领下以松散队形跟着战列线后面,用于防备敌军快船跳帮或纵火。这些哨船或小艍船侧舷火力太弱,加入战列线也发挥不出火力。
其实便是那十多条六七十吨的盖伦小船通常也不够格加入战列线。不过对比敌军来说,这些船的火力还算是强劲,故而都编入了战列线中。
清军那边,构成其中路主力的十条战船组成的是一个四排的三角阵,最后排四条船,向前每排减少一条,直到第一排仅有一条大型福船。也有二三十条小船尾随其后负责掩护。
而当明军战列线变为斜指西南方向之后,侧舷却正与敌中军三角阵型的一条斜边保持平行。
苏利这边尽量调整船头,以便能略微用上点风力,但总体逆风的情况下其中路战阵前进极为缓慢,又好半天之后才总算接近到明军“长蛇阵”一里开外。
陈曦紧盯着炮窗外的建虏战船,不时在衣服上蹭一下手心的汗水。
他因为目力极佳且为人机灵,从众多炮手中脱颖而出,成为邵武号下层炮甲板的一名令所有水师士卒羡慕的重炮观瞄手,负责船上一门十八磅炮。
首次出海参加实战令他极为紧张,方才对牛彬所部的战斗中,他便连续数次瞄准失误,直到最后一刻才终于有一炮击中敌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