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松开的是抓着那铁护栏的手,而女孩子脚踝上,就像连体婴儿一样,始终紧紧嵌着我另外一只臂膀。
在最后一丝清明留存在脑海中的那一刻,我挥起胳膊,用尽最后一丝余力将小姑娘勉强向上抛了抛,自己的则更加迅疾地向地面坠落。
“嘭”
溅起一抹尘埃。
定格在脑海中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虎子冲着我挥舞小拳头,拼命使劲儿的样子!
…
“快快,血压…心率…脉搏…”
“都踏马的给我快啊血浆准备好了吗?伤员是什么血型检验出来了吗?血库呢?调血啊”
“上面指示,全力以赴动用所有资源务必要救活伤者,手术都准备好了没有?好,立即开始抢救!”
“江枫,呜呜呜,枫哥啊,你,你怎么总是这样不知道爱惜自己呢”
“江枫,你,你不能有事儿啊,小小还等着你去给她治疗抑郁症啊…”
“枫啊,我的枫啊,呜…”
“叔叔,哇我要叔叔活着啊”
“小枫,你一定要坚持住,呜呜,你不是喜欢么那粗狂的味道吗,倩姐再去带你吃黄焖兔头…”
…
我这是在哪里?
我还活着吗?她们,她们都来看我了么?
为我送行、见我最后一面,抑或拉着我的手,夺下阎王爷那本生死簿,折断判官那根朱色的判官笔?
我的心飘飘荡荡,好像冲上九重天宫,又像掉入十八层地狱。
我看到,天空廖朗,白云飘飘,幻影重重,人来车往。
我看到,外公佝偻着老迈的身躯,背着一个大大的、装着草药的药箱,冲我怒吼着,催促我加快步伐别落下太远。
我看到,岚澜白皙丰满的娇躯,娇喘着呻吟着,在我身下婉转承欢。
我看到,沙山女监里那些我认得不认得的女囚,她们都在望向我,眼中满是怜悯…
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圣母,我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当性命攸关的瞬间,我或许会做到条件反射之下不计生死出手救人。
但,当我真真切切感受到死神的威胁时,当我的意识重新回到身体中,我和亿万普通人一样,都会感到恐惧,会自私,会退缩。
这种心理,无可厚非!
我已经尽力了,再坚持下去,我不但救不了女孩儿,而且会和她一起丧身当场。
人们可以说我可耻,我不是英雄。
可,平心而论,英雄真的那么好当吗?
如果换成别人面临这一生死瞬间的时候,我敢说一百万个人中也不会有一个像我这样出手救人的,即便,他们和我一样有勉强出手的能力。
救人,是恩义,不救,也不是死罪!
心里有了这样的念头,我的意志力忽然开始涣散,精神马上就要支持不住!
我甚至能够感到,自己那只紧紧扣着小女孩脚踝,几乎已经将她娇嫩的关节捏断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我心里很明了,也许一秒钟之后,我就会撒开手---‘迫不得已,无力回天’地撒开手,任由她坠落进生命轮回的六道中…
生,有何欢?死,却无奈。
我的手指,在一点点松开着,我的神经也经受着那种令我窒息的折磨…
我,不行了,认命了!
“叔叔,你好好啊,加油啊!”
就在这弹指一挥间,就在我即将撒开手放弃救人的一刹那,我的耳边传来虎子嫩嫩的叫喊声,小家伙冲着空气中狠狠挥动拳头,仿佛在为我鼓出全身的力气。
那挥拳的姿势,还是我方才亲自教会他的…
虎子的目光,清澈如山泉,小小的鼻尖上满是兴奋激动的汗水。
他虽然不懂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虎子却在给我鼓劲儿!
用他那小孩子才有的童真和单纯的心!
我瞬间泪崩。
泪水狂流,同时手指再次死死抓在小丫头的脚踝,永不放手。
我也许对那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没有任何义务和责任,但我对虎子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