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一个官员不管是荣升还是遭贬,不管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都要向帝王书写一道“感恩奏折”,或是感谢皇上对自己的提拔日后必将报答,或是感谢皇上对自己的教诲日后必将痛改前非不再重犯。年二公子在官场多年,岂能不知这个?然而他任职杭州将军的快要一个月了,仍是没有动笔写这个谢恩折,对此,他的随从简直是心急如焚。
“爷,虽然您就职的这个杭州将军与抚远大将军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怎么说也是万岁爷的恩典,可是您来杭州都快一个月了,是不是也该给万岁爷写一个谢恩折呢?”
“写什么写?小人当道、忠臣遭陷,难道爷还要感谢这不公的世道吗?”
“爷,您请息怒,您请息怒,话说哪个大人不都要写吗?如果就您一个人不写,岂不是更要被万岁爷误会您心口不服……”
“谁爱写谁写去,反正我是不写,二爷我就是这个德性!”
越说冰凝越是觉得满腔悲愤,更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若是生得一个男儿身,就算不能替她二哥受这些罪,至少她不用嫁给皇上,眼睁睁地目睹悲剧在自己的眼前发生。月影本就是为二公子的命运揪心不已,现在听到冰凝如此悲愤的“三怪”,当即又是泣不成声。
“小姐,难不成二爷,二爷真就没得法子了吗?”
如果有法子,冰凝当然是比月影更加希望她二哥生命无忧,一生平安,只是她太过聪慧,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只要皇上在位一天,年二公子就是他的心头大患,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生。因此二公子是绝对没有活路的,不如早死早托生,如此羞辱煎熬对于心高气傲的二公子来讲,真真的是生不如死,因此现在若是问他有什么要求,冰凝不用问都知道,她二哥一定是要求“给一个痛快”,而皇上却是偏偏不会让他如愿以偿,明明可以给个痛快,却一定是要一刀一刀地凌迟,折磨的不是他的肉体,而是他的灵魂。
冰凝之所以万分肯定皇上现在迟迟不肯对年二公子下令行刑就是为了羞辱这位曾经威风凛凛、孤傲一世的年大将军,一则是她对皇上的了解。毕竟两个人成亲已有十六年的光景,期间又度过了五六年相亲相爱的日子,冰凝那么聪慧之人,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心性本质呢?
除了对皇上性情了如指掌之外,年二公子获罪的这大半年来的遭遇更是充分印证了冰凝的判断。
一则是时间拖得非常长。皇上对年羹尧早有杀心,但是像他这样的急性子这一回居然这么有耐心地与一个臣子兜这么大的圈子,为的是什么?为了搜罗罪状吗?他一个帝王欲加臣子之罪,何患无词?更何况皇上还是那么头脑敏捷思路清晰之人,那些所谓搜罗上来的罪状,恐怕全都是出自他的授意,只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的。为了确凿罪状以免冤枉了二公子吗?皇上绝对不会有妇人之仁,杀意是从他准备对年羹尧动手的那一刻就确定下来的,哪里还会给二公子活命的机会?所以,这个案子来来回回折腾了这么长的时间,唯一的解释就是皇上不想让二公子痛痛快快地死,而是要受尽羞辱受尽折磨再死,痛痛快快地死去实在是便宜了二公子,不足以发泄他的心头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