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知道冰凝是个性子倔强之人,但是他仍是没有料到,在她最在意的娘家和她最爱的二哥垮台之际,仍是会说出这么决绝的话来,他可是掌握年家满门生杀大权的帝王,她竟然不再讨好于他,收起卑微之态,又恢复成从前那个倨傲的女人。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事态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冰凝再度成为他既想掌控又无力自由掌控之人,这种失控状态既不是他想要的,也是他发自内心所恐惧的。
就像冰凝一样,明明知道两个人的感情已经走到了终点,却也不是能够立即就放得下来,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付出全都是发自内心的真挚之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呢?因此理智上知道他们已经走到了爱情之路的尽头,但是情感上仍是依依不舍、满怀眷恋。因此当他意识到冰凝不再是那个沉浸在爱情之中唯他是一切的小女人,重新回到他们刚刚成亲的时候,客套而疏离,倨傲而冷漠,不再因为他的一言一行而心跳加速,不再视他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再能够被他所掌控,这个认知一下子就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
历史仿佛又再一次地重演,他与婉然因为年家的阻挠,因为廉亲王的阴谋而情深缘浅,而他与冰凝又再度重蹈复辙,因为政治斗争,她不得不成为牺牲品,成为他们爱情的祭奠,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只想跟她好好地走下去,好好地过日子,许她一个光明的未来,保她一生一世的平安,然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愿望,却也只能是幻想,是泡影。
他是年家的仇人,她身为年家的女儿,能够心安理得地坐视不管吗?她管不了他如何去做,阻止不了他痛下杀手,她还管不了她自己如何去做吗,还阻止不了她自己的行为吗?
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不是以相亲相爱的面目出现在彼此的面前,而是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模样留在彼此痛恨的记忆里,他的这颗心就开始不停地滴血。毕竟与冰凝的这段感情,他付出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不像与婉然,他付出了很多,却得到了极少,因而失去婉然对他而是一件极度痛苦,极度内疚,极度悔恨的事情,但是失去冰凝,对他却是意味着他会失去半条性命。
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将会失去半条性命是一件非常痛苦、非常残忍的事情,然而更加痛苦、更加残忍的事情还在后面,那就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为珍爱的半条性命离自己而去,那才是最为痛不欲生的事情。
皇上与冰凝的感情之路走到现如今的地步,接连不断的误会令冰凝伤痕累累,也令他们的爱情千疮百孔,皇上身在其中,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他也一样被这些误会弄得遍体鳞伤,却找不出来造成这一切的无凶是谁,更不知道罪魁祸首藏在了哪里。
此外他也不清楚两个人放下一切成见,心平气和地打开天窗说亮话,结果冰凝将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了这个通行牌是不是他当初为了私会婉然行方便而送给她的,对此,他实在是恼怒至极,原来她所关心的焦点全都集中在他与婉然的私情方面,而不是他与她的感情,这个认知令皇上的情绪又差一点儿就因为愤怒而失控。不过这个差一点儿只是瞬间之事,转瞬他又因为怒极而想大笑出声,为他一直到现在还是那样的为她痴情而发笑,为他付出的那些真心不被她珍视而发笑。
如果冰凝刚刚问他,是不是他还会依然爱着她,是不是她不再动他与婉然私情的小心思他就会原谅她,是不是他们从今往后好好过日子,只要她问的是关于他和冰凝的一切,而不是与婉然有关的事情,他都会原谅她,都会既往不咎,都会还像从前那样爱着她,尽管年二公子是一定要治罪的,尽管年家的风光一定是不复存在的,但是他是她的男人,她是无辜的,他定会护得她周全,护得六十阿哥周全。
可是现实从来都是没有如果存在的,他给了她机会,给了她改过自新、重新开始的机会,然而皇上眼中的冰凝仿佛是鬼迷了心窍似的,执着地在这一条路上走到黑,根本就不珍惜这个机会,不珍惜他的感情。越想皇上越是觉得难平心头之怒,感情上更是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因而面对冰凝的询问,他已经因为心灰意冷而懒得回复她这个问题,因为在他看来,冰凝能够问出这个问题,完全就是不珍视他们两人感情的表现。
“你问朕的这个问题,让朕不得不认为,你最关心的全都是朕放在心里的那些人、那些事,全都是你不能动也不能想的那些人和那些事,你让朕如何回复与你呢?”
不要说皇上因为误会冰凝而心灰意冷不想触及这个问题,就算是两个人没有这些矛盾,关系融洽的时候,关于婉然的话题,也一直都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雷池,皇上哪里能将他与婉然的那些过往大颜不惭地当着自己最心爱女人的面和盘托出呢?
皇上的这个回答本是想将他与婉然间的过往一个人留藏在记忆里,不愿与人分享,但是冰凝不明就里,他的环顾左右而言它给冰凝的唯一感觉就是他在避重就轻,因为是事实,所以不愿正面回复,所以再度警告她,这是她不能动也不能想的那些人和那些事,而他如拐弯抹角无非就是不想直接承认,他的确是将通行牌给了婉然,以便婉然进府与他私相会面的时候可以来去自如,可以不再打着前来探望她这个妹妹的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