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爷了,求您千万不要这样,奴婢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只要您不嫌弃,奴婢三生三世都是您的人,只是求您千万不要跟万岁爷递折子,奴婢只要每时每刻都能守在您的身边就足够了,这是奴婢多少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
十四阿哥刚刚是惊诧自己怎么会脱口而出请求赐婚,现在则是惊诧翠珠的反应,面对这么大的恩典不是应该激动万分、感恩戴德吗?怎么居然是不屑于顾?
“你!你口口声声地会忠心于爷,可又不让爷给万岁爷递折子,你,你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见十四阿哥误会了自己,翠珠自是被吓坏了,同时也生怕连累了自家爷,到时候他不听劝真的做出这种惊世骇俗之事,那她可是连后悔药都没处找,只能是以死谢罪,不过就算是她以死谢罪,对他却也是半点用处都没有,于是她再也顾不得许多,忙不迭地将自己的心里话和盘托出。
“回爷,奴婢对您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对没有半点旁的心思,奴婢只是担心您,奴婢是卑贱之人,能够得到您的垂青和抬爱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是奴婢求菩萨求观音都求不来的福份,真若是能有那么一天,奴婢真的是当牛做马都愿意。可是奴婢担心您若是给万岁爷递了折子,恐怕万岁爷不会认为这是您对奴婢的恩典,而是极有可能会以为您是借着这个事由做不利万岁爷的事情,那样的话,奴婢有无名分事小,拖累害了您才是事大。奴婢做梦都想着要做您的女人,可是,若是因为做了您的女人而害您与万岁爷再起新的冲突,那奴婢宁愿一辈子就这样守在您的身边,也不要因此而害了您。”
翠珠不是一个擅长说辞之人,但是却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而且还是一气呵成,与当时那个被迫与他演戏战战兢兢的翠珠简直是判若两人,令十四阿哥听呆了也看呆了,半天都回应不出一个字,只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这八个字: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可是随即他又回过味来,他与翠珠朝夕相处,从不曾分开过,哪里可能别过三日呢?
面对这个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卓越口才的翠珠,十四阿哥的心思百转千回,原来翠珠还有这样的一面,不是她一贯地小心谨慎、唯唯诺诺,而是没有遇到能够让她展露才华的机会。打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兔子急了才咬人呢,没有将翠珠逼迫到绝境上,就没有激发她潜能的机会。
不过不管事情的原由如何,翠珠的这番话让十四阿哥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她的惊恐和急切,而这种惊恐和急切全都是因为他,为他着想不惜放弃一个女人最看重的名分与名节,十四阿哥怎么可能不深受感动?
十四阿哥本来就不会哄女人,又见一贯对自己顺从的翠珠竟然哭了个天昏地暗,一下子就被吓懵了,以为她这是想起了这些日子以来受的委屈,想起所遭受的旁人白眼和冷嘲热讽,而他作为她的主子,非但没有为她铤身而出说上几句公道话,反而刚刚还那样狠狠地斥骂她一顿,估计是个女人都会受不住,都会哭成这个样子。
面对这个令他束手无措的局面,十四阿哥实在是懊恼,他的本意根本就不是想要这样,他一直都是想要打算好好补偿她,报答她,结果最终竟是弄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实在不是他愿意看到的结果。
翠珠哭了个天昏地暗,然而不管情绪如何失控,到底她还是在十四阿哥身边当了这么多年的差,潜意识里还是牢牢地记住了自己的身份和本分,哭了一阵子就突然间醒过味儿来,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实在是太过逾越了。此时此刻梨花带雨的她哪里还有半点奴才的样子,简直就是在以他的女人自居,向他倾诉委屈,不依不饶。虽然她是那么地期盼成为他的女人,但是一来这是她的痴心妄想一厢情愿,二来她也知道他心里根本没有她,这么做的结果无异于自取其辱。
醒过味儿来的翠珠吓得一下子就噤了声,虽然胸口还是控制不住地起起伏伏、一抽一抽地,但是嘴唇却是被咬得死死的,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望着隐忍至极,几乎要将一张樱桃小口咬出血珠的她,十四阿哥也知道刚刚的那番话说得有些重了,心中极是不忍,但又无从劝起,只好换了一个话题。
“算了,算了,刚刚是爷不好,唐突、轻薄了你……”
翠珠原本对于十四阿哥的那个轻扰发梢之举就是心存极度矛盾,既喜欢又害怕,因为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才哭成这个样子,结果十四阿哥开口一句“唐突、轻薄了你”简直就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如果说在这之前她还搞不清十四阿哥对她是什么心思的话,现在则是再清楚不过了,如果他心里有她的话,就不会用这么心怀歉意的口吻说出“唐突轻薄”这几个字。明白了他的心意总稀里糊涂要强,但是明白了他的心意之后却又还不如糊涂着,至少还可以自欺欺人,还可以心存幻想。于是翠珠在这个又希望自己明白又希望自己糊涂的矛盾心理中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下意识地想要从他的眼睛中找寻出来事实的真相,然而在目光对上他的眼睛那一瞬间,她又害怕了,条件反射般地逃避了。
望着翠珠一会儿想要看他一会儿又害怕她的踟蹰模样,没来由地十四阿哥竟是觉得自己这颗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一个忠心耿耿服侍他的奴才,一个不离不弃守候在他身边伴他度过人生低谷的女人,一个他需要报恩又想倾力保护之人,一个他既信赖同时又依赖之人……连十四阿哥都想不明白,翠珠对于他而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儿,就在他还没有想明白翠珠在他的人生扮演的是一个什么的角色的时候,一句话就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