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阿哥不用回头看也知道,进来的人是翠珠。翠珠,自从婉然嫁进王府没多久就被他讨要过来在大书房当差,作了他贴身服侍丫头,一晃也是有九年的时间了。当时选一个不知根知底的陪嫁丫头做自己大书房的贴身奴才,可以说是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穆哲更是不依不饶地大骂翠珠是狐狸精,恨不能当场将她碎尸万段方能解了心头之恨。
所有人都不明白十四阿哥为什么会选择了翠珠,连婉然和翠珠自己都不清楚,然而十四阿哥自己却是心如明镜一般。一来当然是要打压婉然,连自己的陪嫁丫头都没有了,看这个女人还能蹦蹬到几时!二来当然是利用了翠珠对他的爱慕之情,心怀不可能实现的爱慕之情的奴才,是绝对不会背叛也绝对不会被任何人收买,留在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最令他安心放心。
于是在十四阿哥的力保之下,翠珠终于留在了他的身边,只是连他都没有想到,翠珠这一留竟然就是陪了他九年的光景。九年过去了,翠珠终于从最初的盲目崇拜与爱慕中走了出来,知道这位爷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是心怀鸿鹄之志之人,不是像她这般出身卑微低俗之人能够肖想的,爱慕之情渐渐地演变成了纯粹的主仆之情。就这样守住自己的心才是最好,唯有这样,才能够继续守在他的身边,否则的话,整日满怀痴心妄想,不要说被十四阿哥厌弃,更是指不定哪天就要被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的穆哲处理得连个尸首都留不下,真到了那个时候,十四阿哥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奴才跟穆哲闹翻脸呢?因此翠珠早早地就想明白了,与其白白地搭上自己的性命,又与心爱的人阴阳两隔,还不如关上自己的心门,留在他的身边。
翠珠实在是太聪明了,尽管她的爱是如此的卑微,她的欲望是如此的可怜,但是她的心却是无比的坚定,只要能够每天见得到他的模样,听得到他的声音,服侍他的点点滴滴,就此生无撼了。
在过去的这九年中,翠珠的每一天都生活在快乐与幸福之中,而九年的时间也足以让习惯渐渐地演变成了自然,在这个从习惯变成自然的过程中,翠珠习惯了将爱情压抑到几乎连她自己都要忘记的程度,而十四阿哥也在一天天的习惯有翠珠服侍在他的左右。
就好像现在,连十四阿哥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安静得令他有些害怕的时刻,翠珠的到来令他莫名其妙地一下子就安下心来,对于这个变化虽然他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然而现实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他的身上,因为刚刚还无助而茫然的神情随着翠珠的到来变得平静安祥了许多。
皇上前些日子面对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当着众臣大发雷霆,以及后来连夜向遵化恂郡王府下发圣旨引发了廉亲王的密切关注,不用想他也知道,一定是十四阿哥那边出了大事。能是什么大事儿呢?由于不得而知,廉亲王于是命九阿哥悄悄派出密探探听消息,终于知道原来十四阿哥在悄悄建造骨灰塔!
得知这一消息,八阿哥也是大吃一惊,也是认为十四阿哥做出如此有悖常伦之事实在是太过意气用事,当即令人传去他的口信,要十四阿哥不要再在穆哲丧仪的问题上与皇上作对,先赶快入土为安,其它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十四阿哥虽然与廉亲王是同一阵营的盟友,但是两个人的利益诉求还是有根本的不同,只不过现在必须首先将皇上拉下帝王宝座再进行殊死决战,最终确定是谁胜出罢了。因此对于廉亲王总是摆出一副我是兄长,你要一切听从我的安排的态度极为不满,但是碍于情面,他也不好当场发作什么,只是对前来传信的奴才面无表情了说了一句:“爷知道了。”
赵副将对恂郡王府的严密监视已经达到了连只苍蝇都插翅难逃的程度,连建造骨灰塔那么秘密的事情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那么从京城赶来传廉亲王口信的奴才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于是这则秘情又是一丁点儿不差地传回到了皇上的耳朵里,气得他当场又是怒不可遏。
“老十四果然还是贼心不死!朕的话不肯听进去一个字,还要时时处处与朕作对,可老八一句话就让他言听计从,他是瞎了眼还是被猪油蒙了心?朕是他的亲皇兄,还能害了他不成?再看看老八,他这么死心塌地地跟在屁股后面转,能得到什么好处?朕就把话摞在这儿?幸亏他们是一帮蠢才成不了大事,由朕当这个皇帝,他老十四还能多活几年,若是让老八得了计,那可是老八成事之时就是他老十四死无葬身之地之日!”
皇上实在是太过痛心疾首才会一下子控制不住情绪痛骂十四阿哥一番,当然他也是恨自己的亲弟弟,怎么就看不明白道理,他们才是亲兄弟,才是打碎骨头还连着筋的最亲的亲人。虽然是由他来坐这个帝王宝座,但是他绝对不会害了自己的亲弟弟,可廉亲王却不一样。廉亲王与十四阿哥只是相互利用关系,假若将来有事成的那一天,八阿哥可是下得去狠手对付十四阿哥的,而不是像他现在这样,只是安排老十四远离京城看守皇陵这么简单轻松,而是会惹来杀身之祸。
皇上气恼十四阿哥认不清形势,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遇人不淑、一误再误,痛心疾首却是毫无半点法子,又急又气,于是当场想也没想就立即将就黄花山夹皮沟确定为穆哲的万年吉地,早早了去一桩心病,免得夜长梦多。
皇上下发圣旨明确圈定了万年吉地,廉亲王又派亲信前来劝说,自己秘密建造的骨灰塔因为早早暴露而被没收走,几乎是走投无路的十四阿哥无奈之下只得是暂且接受将穆哲葬在黄花山的这个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