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他也在问自己。从前哪里有那么多的怎么办,直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办就是了。然而现在……
一柱香的功夫过去了,他才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绵长的吻,而他那一双手仍是牢牢地停留在她的腰际,纹丝未动,如果换作是从前,这是他连想都想不到的事情,而今天,他确实是做到了,然而天知道他这是要有多么大的克制力才能做得到?不过,虽然这双手没有再“犯错”,然而在这一柱香的功夫里,随着绵长之吻久久难以停歇,手上的力道却是紧了又紧,紧得她差点儿就要喘不上气来。
不能这样了,再也不能这样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又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不发生点儿什么事情才是天下奇闻呢。既然在她的面前总是克制不住自己,既然她又想守礼又不忍心说出拒绝的话,一副痛苦纠结的样子,那就只能是想点儿其它的法子了,毕竟十天的别扭已经足够他受的,从今往后他可是再也不想重蹈复辙。
想要不发生点儿什么事情的法子当然是要借助外力,只靠他自己是断然做不到的,而所谓的外力也就是将自己置于众人的监督之下。
“你这宫里可真是稀奇古怪呢,朕来了都有小半个时辰了,连口茶都不给朕斟上一盏?”
深陷进入他的温柔陷井,冰凝正苦苦纠结难以自拔之际,突然听到他话里有话的这么一句,犹如当头敲响了一记警钟,登时头脑清醒了许多,一边掩饰满脸的羞色一边慌忙开口道:“湛露进来伺候一下。”
皇上不但不是一个会哄女人开心之人,更不是一个会甜言蜜语之人,然而当他这句“天地可鉴、日月失辉”出口之后,在那一瞬间,冰凝被强烈地震撼了。能够从他的口中说出这一番话来,可见他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否则以他那样骄傲的性情,偶尔开些无关痛痒、无伤大雅的玩笑还凑合,或者沉默不语,只有实际行动说话,而像刚刚这样如此直白地真情告白,冰凝仔细地想了想,好像还真是她平生第一遭遇到。因为是平生第一次,实在是太过震撼,令她在瞬间就惊呆了,面红耳赤、张口结舌。
确实,皇上这是第一次对冰凝如此坦露自己的心迹,但却不是他的平生第一回真情告白,他的这个人生第一次给了玉盈,那是在塞外行宫,因为以奴婢身份陪他出行的玉盈总是劝他宠幸冰凝,让一心深受的他受尽伤害,于是对玉盈滔滔不绝地说了许久,许久,既有不甘也有不满,既有“你为什么非要强迫爷知道,爷为你所思、所想、所念的所有的一切,全都是痴心妄想,全都是痴人说梦,难道这就是‘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也有“爷不相信你说的这一切。虽然爷知道,‘人攀明月不可得’,可是爷却仍然痴心不改地幻想着,总会有‘月行却与人相随’的那一刻。”
只是与那一次将近有一盏茶功夫的坦露心迹相比,今天对冰凝他只用了“天地可鉴、日月失辉”这八个字,然而连他自己都知道,今天的这八个字可是比当年的滔滔不绝重了不知道多少倍。当年更多的是意气风发,多多少少还带有一些少年不识愁滋味,而现在更多的是情到深处,就像陈年的酒酿,时间越久,越是香甜醉人。毕竟那个时候初识玉盈,面对全新的感受自然而然地是由激情来支配,而现在与冰凝则是经过长达十余年的相依相伴,不管势同水火也好,不管相亲相爱也好,都是经年累月沉积下来的感情,浓烈、甘醇。
冰凝第一次面对皇上的真情告白,震撼之余更是满心的甜蜜,继而脸颊不受控制地红彤彤一片。只不过这通红的脸颊既是因为他的甜言蜜语,也是因为她的羞愧万分。皇上是什么人她当然清楚,虽然因为自己受了十天的冷遇,心里很是觉得委屈,但也实在是不应该因此而冤枉他。他的女人虽然也有几个,但也并不算多,特别是自从与冰凝情牵一线以后,完全是一心一意待她,这一点,她当然不能否认。此外他可是从来不与奴才有任何不清不楚的瓜葛,不管是雅思琦费尽心机硬塞给他的吉尔,还是后来闹了一出乌龙事件的珊瑚,从头至尾他都是坦坦荡荡,没有半点不可告人之处。在这两个奴才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前前后后冰凝都是极为清楚,就算是这样,今天竟然还把无冤无仇的婵娟牵扯了进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特别是“日月失辉”四个字,既是对她浓得化不开的深情,也暗含了他所受到的所有的委屈,冰凝这么敏感之人怎么会感受不到呢?
虽然说人都会变的,而登基之后,他也确实是变了许多,只不过是日子变得更加忙碌,胸怀变得更加宽广,因为他不仅仅只属于他们的小家,而是属于整个国家,不得不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国家大事和黎明百姓身上,留给冰凝的就愈发地少了。连留给她的心思都愈来愈少,皇上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用在别的女人别的事情上面?连自己的兴趣爱好都要统统让位于国计民生的大事情,连出巡的时间都没有,他哪里还会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用在骄奢淫逸上面?
冰凝越想越是痛恨自己,从来都是知礼守节、懂得分寸之人,今天竟然会跟他如此无理取闹,还差点儿连累了婵娟,她哪里还是什么冰清玉洁、孤高清傲之人,简直是与那些当众撒泼耍横的街头悍妇、泼妇没有任何区别,更不要说哪里还能找到半点贵妃娘娘的端庄贤淑了。
自责、愧疚、后悔,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甚至连最开始面对他的甜言蜜语所自然而然产生的娇羞都眨眼之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无穷无尽的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