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万岁爷,多谢您。”
“谢朕什么?”
“当然是这个了。”
冰凝一边说着,一边将放在小桌上的“婉然”来信双手递递给他。
“万岁爷,这可是婉然姐姐的信呢。”
“噢,这么快就写了回信?”
“您怎么不看看?”
他还用看什么?全是他自己一手策划写的,早就是倒背如流了。他不但要临摹婉然的笔迹,还要模仿婉然的口气,花费的心思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现在做贼心虚的皇上连一眼都不敢再去看自己的杰作,就像是烫手的山芋似的,生怕冰凝看透了他的把戏,前功尽弃。
冰凝哪里知道皇上的心思?她既是想与他分享婉然来信的快乐,也是想让他审查这封信,连她二哥的信都主动上交,更不要说她姐姐的了。而且这封信原本就是应该先上交皇上审查,只是为了让湘筠高兴高兴,一睹为快才坏了规矩,怎么说都是她有错在先。正好皇上来了这里,何不赶快认错?结果冰凝执意要让皇上看,而皇上退避三舍,不愿接手的样子让冰凝极是焦急:万岁爷这是怎么了?看样子,不像是生气呢,既然不是生气,为什么不肯接过去?难不成是为了避嫌?怕接了过去,被自己误会他们两人藕断丝连?他怕她误会,可是她还怕他误会呢,误会她们姐妹私通情报,既然他不接,她就要想办法让他接。下定了决心,冰凝只是一转念就想出来了一个好主意。
“启禀万岁爷,您快来看看,姐姐的字怎么都不像她写的了!”
闻哪此话,皇上登时觉得天都要塌了下来!怎么,朕临摹的不像吗?这丫头看出什么破绽了?急得他一把抓过信,仔细认真地审视了起来。冰凝一看皇上这么急急地拿了信过去,终于哧哧地笑了起来。
“万岁爷,您终于肯看信了?”
直到这里个他方才知道又中了冰凝的诡计,虚惊一场,化险为夷,令他终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此时的皇上只是在批阅奏折,而不是在与群臣商议国家大事,否则抛下一屋子的人,抛下国家大事直奔后宫而去,岂不是要留下昏君的恶名?岂不是又要被敌手抓住把柄大肆造谣生事?
果然不出皇上所料,刚一进宫门,就听到了正殿方向传来的一阵阵的欢笑声,期间还夹杂着读信声和教书声。
“小姨额娘,您再给女儿读一遍吧。”
“这是你额娘写来的信,再说了,小姨额娘不是已经教过你了?怎么还读不下来?”
“不是,不是,女儿觉得您读信的声音可好听了,您读信的样子也是美极了,女儿听不够也看不够……”
“你这小嘴儿,光会说好听的。我可是知道,你额娘的声音更美呢,从小老人们就夸你额娘,嗓音甜美,就像那树上的黄鹂般婉转动听……”
冰凝不说还好,只这一句,又勾起了皇上的伤心。他当然知道,冰凝说的是实话,没有一点谦虚,因为婉然的嗓音甜美动听,实在是人间稀有,那个出生于江南水乡苏州的姑娘天生的一口吴侬软语,即使是后来由于到了年家而不得不学了一口标准的京片子,但是乡音难改,仔细听还是能够听得出来江南小调的韵味。再加上她天生一副温婉柔情的性子,即便是在北方生活多年,仍是难掩她江南美女的绰约风姿。
走神了大半天,皇上终于使劲地摇了摇头。从前婉然活的时候,他还能够忘记得掉,现在伊人故去,怎么反倒是越来越放不下了?就在他情绪低迷之际,忽又听到湘筠的声音。
“好了,好了,小姨额娘,您说的什么都对,可是,现在女儿的额娘不在身边,女儿就想听一听额娘的声音,受一受额娘的宠,您就不能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冒充一下女儿的额娘,给女儿读一读吗?”
“好好好,答应你,答应你,不过小姨额娘可就只能冒充一次,如果不像的话,可不要笑话小姨额娘。”
“湘筠怎么会这么不识好歹呢?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湘筠一边说着,一边朝冰凝眨了眨眼睛,里面全都是鼓励的目光,冰凝这下子总算是稍稍踏实一些,于是也先静了静心气,之后才缓缓地开口。
“吾女筠儿,来信悉收,甚喜。数日不见,女儿已能写下许多字句,为娘看之欣喜若狂,也甚为放心。为娘不在之日,万事需以你皇阿玛和小姨额娘的教诲为先,切不可任性为之。额娘一切安好,无需惦念。即日。”
何谓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皇上认为不过也就是如此吧。冰凝已经读完了这封短短的不到一百来个字的家信,可是皇上仍是沉浸其中难以自拔,冰凝的嗓音虽然没有婉然那种婉转动听的先天优势,然而由于充满了感情色彩,透出圣洁的母性光辉,如此一番细读下来,即使没有亲眼见到这幅画面,皇上的心中早就描绘出一幅圣母教学的唯美画卷。
特别是这教学的内容还是他字斟句酌、亲自拟写而成,每一个字都是他细细推敲的结果,生怕哪一个字用错,引发湘筠的质疑,包括那个“筠儿”,皇上从来没有听过婉然在私下呼唤小格格,完全是凭借年家对女儿的乳名称呼都是“盈儿”和“凝儿”来判断,湘筠平日里的乳名或许就应该是“筠儿”。是不是“筠儿”他已经无从考证,为此他只好是赌一把,没想到竟然赌成功了,婉然私下唤小格格果然用的就是“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