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您……,您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你什么时候见过朕出尔反尔?更不要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皇上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明明知道变不出来婉然的回信,可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冰凝写家信的请求,还表现得这么信心十足,毫无半点困难的样子。然而看到冰凝那双大眼睛从极度失望到小小愤怒再到巨大惊喜,简直就是瞬息万变,他的心又因为这个谎言而变得柔软起来:就先应承下来,走一步算一步,至少今天,至少现在,冰凝是快乐的。
冰凝哪里知道皇上的进退两难,她只知道皇上还是从前的那个王爷,没有因为坐稳了江山而变成了一个心肠又狠又硬之人,还是那个通情达理、有情有爱之人,于是激动万分之下,冰凝赶快起身走了两步,一把就将躲在远远角落里的湘筠拉了过来,待两人来到皇上面前之后,赶快开口朝小格格吩咐。
“快,湘筠,快,快谢皇阿玛的恩典。”
湘筠虽然躲在角落里,但是耳朵却是一直竖着,前前后后这些话一字不落都收入了耳朵里,也是与冰凝一样,经历了从失望到幽怨再到惊喜的过程,此时被冰凝带到皇上面前,因为激动小脸登时红扑扑的,同时大大方方、甜甜蜜蜜地朝他说道:“女儿谢过皇阿玛!”
冰凝因为得到了皇上的恩准,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激动,嘴角禁不住地笑意连连,而湘筠知道能够给额娘写信了,也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即使是谢过恩典之后,仍然还是继续朝他甜甜地笑着。看着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而欣喜万分的母女两人,皇上在欣慰之余也是格外的懊悔,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答应她们呢?
此时此刻,那一对母女两人齐齐地向他送去一张张笑意盈盈的脸庞,真让他一霎那间动情不已。短短不到半年的光景,经历着丧父之痛,母子失和,兄弟成仇,夫妻别离,恋人永别……一幕一幕的人间惨剧轮番地在他的身上不停地上演着,令他那颗早已支离破碎的心痛得麻木。
而此时此刻,面对这两个笑靥如花的小女人,他终于感受到了久违了的家的味道,他最为渴求的人间亲情。无论走过多少艰辛,遇到多少坎坷,也不论他遭到多少人的唾骂、憎恨、厌恶,终还有他最心爱的女人,还有他最亲爱的阿哥、格格们,一直不离不弃,陪伴在他的左右。
被这股人世间最为难得、最为珍贵的浓浓亲情包围,让皇上在动情之余,禁不住伸出双手,左边揽入冰凝,右边抱上湘筠,将这母女两人齐齐地拥在怀中,他真就想让这最甜蜜、最温馨的一刻永远停留。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宁愿就这样一直梦下去,不再醒来。
皇上突然间被冰凝问到婉然,自是有些慌乱,特别是说到婉然没有回京直接从张家口去了遵化的问题,竟然没有事先跟冰凝说起来,自知理亏的皇上不想让冰凝埋怨的话说出口,自己赶快承认错误。
“嗯,嗯,是的,是的。朕知道你一直思念于她,也是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让她们先回了京城,让你们姐妹见上一而之后再去遵化,只是,她们一行不只你姐姐一个人,还有其它的几个十四弟妹,若是给你姐姐开了特殊,怕是其它几个弟妹不好摆平……”
“回万岁爷,臣妾知道,知道,臣妾没有埋怨您没有额外开恩,姐姐是十四贝子府的格格,若是单独行了方便,定是会被旁人传了闲话去,毁了您的一世英明,臣妾心里更是要后悔莫及的。”
冰凝一听婉然果然如她所料,从西北直接去了遵化,心中总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谢天谢地,遵化离京城不远,将来自己身子好了,还有去皇陵祭拜的机会,姐妹两人总归不是天各一方,总归还是有相见之日。姐妹两人虽然不同在京城,比是比起更为遥远的西北来,也算是一个值得安慰的结果。
得到了皇上肯定的答复,冰凝的心中自然是踏实了许多,不过人总是有贪念和私欲的,冰凝也不例外,因此即使是处心积虑地得了消息,然而只是一念之差,最终仍是忍不住向他提出了一个新的请求,连冰凝自己都意识到她是有多么的得寸进尺。不过想一想她极偶尔才会向皇上提个要求,又是事关湘筠小格格,有这么充分的理由,那么就心安理得地允许自己放纵这一次吧。
“启禀万岁爷,臣妾实在是太思念姐姐了,能否恳求皇上一个恩典,允许湘筠给她额娘修书一封?湘筠现在认识好多字了,也会写好多字了,姐姐见不到湘筠,一定非常难过伤心,如果能见到湘筠的来信,姐姐一定会得到极大的慰籍。”
眼看着冰凝如此小心翼翼提出这个完全是人之常情般的请求,他哪里还忍心说出半个“不”字?可是,他若是真的答应下来,湘筠写出的信一定是石沉大海,有去无回,永无音信。就算他是皇上,是天子,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可是他终究不是神仙,让他去哪里才能变得出来婉然的回信?
然而不管湘筠也好,冰凝也好,她们谁都体会不到皇上的苦衷,母女两人全都在热切地盼望着婉然的消息,对于这么一个大活人,不见只言片语,没有任何消息,除了上回皇上要她们准备个物件当作念想之外,就黄鹤一去不复返,如此有悖常理的事情,当然是令冰凝疑窦丛生。
望着进退两难、久久没有回复的皇上,冰凝有些暗暗生疑:难不成是自己的另一个猜测果然应验成真了?
“回万岁爷,是臣妾逾越了吗?不该提这个请求?”
“不,不是,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