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在皇上的所有女人中,母家势力最为强大的,足以影响到了朝政的程度,也只有她一个人,她该怎么办?
冰凝的为难不是在于不知道该怎么做,而是在于由于没有任何先例可循,她该选择哪一个方式处置更为妥当。其它的姐妹们只需要安心地当好皇上的女人就足够了,所谓的给娘家谋些好处、利益,无外乎就是加个官、进个爵、封个赏,给点儿小恩小惠而已。可是她的娘家,她的父兄,全都是对朝廷、对国家有着举足轻重作用的朝臣。她身为皇上的女人,与娘家的书信往来,就不再仅仅是家信。从她父兄的角度而言,家信同时具有官员文书的性质,而从冰凝的角度而言,她在家信中哪听只是写下只言片语,也不再仅仅只是代表她自己。
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又无先例可循,冰凝沉思了整整一个下午,终于在傍晚时分唤来了小武子。
皇上自从登基以来,从来没有在三更天之前放下过手中的御笔,今天也不例外,当处理完所有的奏折之后抬眼一看,又是三更天都已经过去一半了,不过望着全部处理完毕的公文,他的心情却是极为舒畅,正要准备收笔之际,只见高无庸又递上来一件。怎么还有一件公文?他疑惑地从高无庸手中接了过来,却发现这件不是公文,而是一封书信。
“这是?”
话一出口,他就立即发现了信封上的字――“年侧福晋”,再一看笔迹,怎么这么熟悉?
待皇上将信将疑地翻到背面,只见火漆已经拆开,再拿出信一看,怪不得笔迹这么熟悉,竟然是年羮尧那个奴才写来的!待从头至尾全部看完,再翻来覆去地将信封、火漆也一并看了个里里外外,仍是没有发现其中有什么破绽,百思不解的皇上禁不住抬起头问高无庸。
“没问题的也交给朕来看什么?苏培盛这是觉得朕太轻闲了吗?”
“回万岁爷,不是苏总管,是贵妃娘娘差小武子给奴才送来,要奴才务必交与您。”
在潜邸的时候,前些年他们互相猜忌、彼此提防,他守株待兔地等了十来年,都没有等到年二公子与冰凝之间的半点把柄。后来他与冰凝心心相印,再后来他们入主皇宫,他早早就撤销了对这兄妹俩人的监视布控,结果冰凝却主动交上来他曾经极其热切盼望的书信。
面对着这封他曾经殷切盼望,如今却毫无意义的家信,他的心中感慨万千。他当然清楚,冰凝交上来的,岂止是一封简单的家书,她交上来的,是一颗坦诚、真挚的心,一颗对他毫无保留、光明磊落的心。
年二公子修书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这封信会在哪一天抵达京城,又能够在什么时候送到妹妹的手上,而且他也根本就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册封冰凝,但是不管如何,他写信的时候,冰凝的身份仍是王府侧妃,于是在信封上,自然是落下了“年侧福晋”这四个大字。
或许是天意,世上总是无巧不成书,年二公子时隔多年写就的这封家信,恰恰就在皇上向礼部发出上谕,册封嫔妃的那一天,出现在了冰凝的眼前。
当她从长春宫与众姐妹们一起向雅思琦道贺之后回到翊坤宫,突然间手中就捧上了这封迟来的家信,令她只恐身在梦乡中,甚至不敢眨眼睛,生怕眨一下眼睛,这封信就瞬间无影无踪了。当她好不容易确信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之后,又是哭又是笑地不知看了多少遍,就算是看上一百遍,一千遍,仍是根本就看不够。因为见信如见其人,特别是年二公子那既遒劲有力又仙风道骨般的字,冰凝就是闭上眼睛都能够知道它们长得是什么样子,在她的心目中,也就是她二哥的字能够跟皇上的字相媲美。既然见不到她二哥本人,那么就是一天到晚不错眼珠地盯着这信看上两个时辰都不够,偶尔冰凝也产生了一丝幻觉,认为只要再多看一会儿,她二哥就能从这信上直接走到她的面前,轻抚上她的头说道:凝儿,二哥来看你来了。
冰凝因为这封信而茶不思、饭不想,可是把月影急坏了。不过她知道是年二爷的来信,知道她家小姐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这封信,因此也不好再多劝什么。不过月影从前只偶尔见过婉然来住,这年二公子的信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见到,自然是格外惊讶。要说年二爷不是最疼她家小姐吗?怎么这么多年也不见他写过只言片语?半是疑惑半是欣喜,月影一边凑着热闹一边也是想将冰凝的心思从这信里拉出来一些,于是就把头伸到冰凝的眼跟前。
“小姐,这是二爷的来信?”
“嗯,是的。”
“二爷都说了些什么?”
“嗯,二爷说他一切都好,让我在京城踏踏实实地过好日子,把身体养胖一些。”
“哎呀,二爷这么大学问的人,怎么写的全是婆婆妈妈的事情啊?”
“哟,月影真是长本事了,连二爷都看不上了,居然还敢嫌二爷婆婆妈妈了。那你想听二爷说什么?国家大事?”
“没有,没有,就是觉得像二爷这样的人,做这么大官又有这么大学问,说出来的话一定是慷慨激昂、气壮山河之类的呢。”
“唉,月影的学问也不小呢,都会用慷慨激昂、气壮山河这些成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