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院子的奴才,哪一个不全都是你怡然居的人?你还能怕了他们?还是说他们有几个胆子敢寻你的短处?”
“臣妾是担心翊坤宫以外的地方,万一传扬出去,被旁人寻了借口,会让您很为难。连翊坤宫都没有做好的事情,还怎么能够服众?”
“不管怎么样,朕说免了你的请安就是免了,你总不能为了服众,就不顾朕的小阿哥吧?”
虽然冰凝在潜邸住了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虽然她依然还是那么的瘦弱,可是这短短的二十几天的时间里,她的身形仍是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然而即使如此,他仍然极不满意。
“不是说过要你养胖一些吗?怎么还是这么瘦?难道真的需要去责罚月影,你才能听进去朕的话?”
“没有,没有,臣妾已经很尽心了,月影更是尽心尽力,只是……”
他当然不会去责罚月影,只不过是随口开了一句玩笑,然而万没料到冰凝竟是当了真。从前他们俩个人之间开玩笑习惯了,所以他才会没经大脑就脱口而出,却是今非夕比,伴随着他的登基,连冰凝都彻底地改变了,这个现实令他格外的沮丧。
自继承大统以来,无论是敌对势力还是挚爱亲人,没有一个按照皇上的意愿摆正自己的位置。对于敌对势力,他当然是希望对方俯首臣服、忠心耿耿,结果不管是八阿哥还是十四阿哥,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都与他针锋相对、势不两立。而挚爱亲人这一边,不管是十三阿哥还是冰凝,更不要说十六、十七阿哥和雅思琦她们,都对他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句话,办错一件事。
他想要的帝王威严得不到,而他想要的人间亲情温暖还是得不到。如果说十三阿哥他们因为臣子身份而有所忌惮,雅思琦她们碍于夫妻之礼而端庄持重,那么冰凝的这个相敬如宾给予他的打击不啻是最为沉重的。毕竟她曾经是那么的桀骜不训,那么的特立独行,现如今随着他的一朝为君而遁影无形。
尽管心情沮丧到了极点,然而毕竟今天是个喜迁新居的日子,也是他们历经磨难终于幸福团圆的日子,更何况冰凝还怀有身孕,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太过责备她,为此,他努力克制住了心中的巨大失望和难过,同时强打起精神,用故作轻松的语气回了一句。
“朕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你怎么还当了真?”
小武子的意外出现令冰凝好不惊讶,继而又难得地对一个奴才生起气来。这齐公公是怎么了?不说好好在娘娘跟前当差,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岂不是又要遭受一顿皮肉之苦了?心急之下,冰凝禁不住朝小武子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齐公公?你怎么在这里?皇太后那里谁当差呢?”
小武子看到冰凝下了马车,本来想上前搀扶一把再请安,谁料到她竟然是如此心急,还不待他行礼就先问了起来,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的小武子只得是一边小跑两步迎上前来,一边恭敬口头先行请安。
“给主子请安。万岁爷吩咐奴才回您这里当差,皇太后娘娘那边,万岁爷吩咐王长有王公公官复原职,继续伺候皇太后娘娘,何大管家还是回大福晋跟前当差……”
听罢小武子转述的皇上的吩咐,不用再多问一句,冰凝已经完全明白了皇上的用意。
当冰凝刚刚被皇太后无条件放回来的时候,皇上忌惮这其中有什么暗藏的阴谋诡计,因此要小武子继续留任,王长有官复半职,从以前的大管家降为二管家,既是给了皇太后面子,也是确保万不可吊以轻心、上当受骗。
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严密监控之后,连半丁点儿的珠丝马迹都没有被发现,令皇上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对永和宫的策略。现在这个结果只说明两个问题:要么就是皇太后和十四阿哥实在是隐藏得太好太深了,连嗅觉一贯超乎异常灵敏的皇上都抓不住一星半点的把柄;要么就是皇上的嗅觉灵敏得过了头,这一次竟然失灵了。
当先皇嫔妃们或就养于自己儿子的府邸,或悉数搬到慈宁宫之后,永和宫俨然成为了一座孤岛,皇太后彻彻底底地成为了孤家寡人。这些日子以来,永和宫既断了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又没有发生什么新的动向,令皇上高度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地松缓了一些。
毕竟他与皇太后是亲生母子,血浓于水,再是势不两立,至诚至孝的皇上仍是做不出斩尽杀绝的事情来,因此借着接冰凝回宫这个契机,他将小武子又调回了她的身边,正式成为翊坤宫的大管有。毕竟冰凝即将诞育小阿哥,急缺人手,雅思琦新近坐镇中宫,千头万绪也是急需人手,因此小武子和何全继续侍奉旧主才是较为理想的安排。
至于永和宫,还是让王长有官复原职吧,就算是主动向皇太后低个头,换来她老人家的心情舒畅。毕竟以雅思琦为代表的儿媳妇们开始要当这个家了,一步步地退出这个几乎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谁的心情不惆怅?
一切都恢复了从前的模样,这个结局对任何人而言都是皆大欢喜,冰凝当然更不例外。自己的奴才全都回到了她的身边,自己的物件全都随她悉数进了皇宫,还有即将诞生的小阿哥,所有的这一切,似乎可以很大程度地抵消掉很大一部分因为皇上登基而带给她的负面情绪。过不了几天就能见到从西北归来的婉然姐姐了,一切就都圆满了。
一想到这里,冰凝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原本就是一个遇强则强,遇弱则弱之人,而这十来年的坎坷经历艰难困苦更是令她的这颗心愈发地坚强起来,同时也更加地脆弱起来。艰难困苦可以令她斗志昂扬,而幸福美满也可以令她脆弱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