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佟太皇贵妃的一口回绝,皇上的心登时凉到了一半,然而他实在是不想放弃劝说她的机会。
“回安布额娘,儿子的额娘最近身子一直不大好,想必一时半会儿也……”
佟太皇贵妃不是故意刁难皇上,而是因为她是知书达礼、懂得规矩之人,有了皇太后这个新任后宫之首,她怎么可能还拿着前朝的老皇历,胆敢逾越在前,率先迁至慈宁宫呢?
然而她也知道,皇上这一次亲自前来与她商讨,也是有他现实的难处。皇太后在跟皇上闹别扭,几乎到了势不两立的地步,她以拒不迁往慈宁宫来表达拒认皇上为继承大统之人,只要皇太后坚守永和宫,后宫哪一个女人敢有半点动作?皇太后以一人之力制约了先皇后宫的所有女人,而这些女人占据了全部东西六宫,导致皇上自己的女人就不能进宫,只要他的女人一天不搬进宫来,皇上的合法正统地位就要受到一天的威胁。
只是皇上实在太难了,虽然贵为天子,却是没有半点法子说服自己的亲额娘,相反还会招至无休止的痛斥、漫骂。佟太皇贵妃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皇上是她的外甥,如果连她这个既当姨妈又作额娘的人都不全力支持他,还能让他依靠谁、信赖谁?特别是又有隆科多鼎力襄助在前,更是会显得她无情无义,相信孝懿皇后九泉之下若是有知,也会责备她的。
一方面是不可逾越的礼制宫规,一方面是束手无措、焦急等待她援助的皇上,佟太皇贵妃真真的是隐入了两难境地。
面对眉头紧蹙的太皇贵妃,皇上也是有些后悔,是不是逼迫得有些太急了?然而就像太皇贵妃所考虑的那样,在这后宫中他不依靠她这个安布额妈还能依靠谁呢?他自己的亲额娘恨不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而她做了近三十年的后宫之首,除了她之外,皇上就是数遍先皇整个后宫,也挑不出来一个有实力、有能力、有魄力敢冒天下之先的母妃了。
此时此刻,佟太皇贵妃的房里安静极了,除了更漏在忠实地履行职责之外,偌大的房间几乎是掉根针都听得出来。此时不论是皇上还是佟佳太贵妃都饱受心灵的折磨,太贵妃是要在两难中做出选择,而皇上则是因为愧疚而无地自容。
佟佳太贵妃是深明大义之人,否则也不会深得先皇如此信任,因此不管是哪一个皇子继位,她都会倾全力支持,更不要说继承大统是与她关系最为亲近的四阿哥。实际上,从她得知皇上继承大统的那一刻开始,就暗暗地开始做起迁往慈宁宫的准备了,就是为了当那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能够做个表率,不会拖了她外甥皇上的后腿,特别是皇太后上演了一出又一出的闹剧之后,她更是坚定了要全力支持他的决定。
现在当皇上那“不孝”二字才一出口,尽管有些突然,但是佟佳太贵妃当即就是清楚地意识到,这一天终于不可避免地到来了。
“皇上何出此言?改朝换代绝非你我二人就能够决定的事情,若因为我的缘故而坏了宫里的规矩,那样的话,你才是真的不孝呢,也让我将来无颜去见你的皇阿玛。”
佟佳太贵妃的一句话,令皇上更加羞愧得无地自容,平时里一贯不动声色的他此时此刻不但神情极其不自然,而且脸颊上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似一块大红绸布一般。
“回安布额娘,儿子……,那儿子就不再多说那些没有用的话了,现在慈宁宫已经差不多收拾利落了,请姨娘选个皇道吉日……”
窘迫到了极点的皇上好不容易才把他的意思吞吞吐吐地表达出来,竟是将佟佳太贵妃吓了一跳。
“从前我还是个贵妃,现在承蒙皇上您的皇恩浩荡,然而我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太皇贵妃罢了,有皇太后姐姐在前,我怎么能够这么不懂规矩呢?”
佟佳太贵妃,或者更确切地说,是佟佳太皇贵妃一席话,令早已经尴尬无比的皇上此刻更加地窘迫起来。佟佳太皇贵妃口中所说的“承蒙皇上您的皇恩浩荡”绝不是她一时讥讽之语,而是确有其事。
在皇上继承大统之步,在后宫面临宜太妃和自己亲额娘两大敌对势力的双面夹击几欲寸步难行之时,不想坐以待毙就想必须尽快想出摆脱困境的法子,从而实现从两大敌对势力的包围圈中胜利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