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9章 君臣

十四阿哥没有料到自己会情绪失控到此种程度,其它所有在场之人对这个局面的出现也都表现出极为诧异的神情,他们也都和十四阿哥一样,以为即将出现的必是一场唇枪舌箭,甚至是大打出手的混乱不堪的场景,哪里料到,一个七尺男儿不顾,尽洒孝子泪,对此,众人全都是默不作声,一些大臣和皇子,甚至包括皇上自己在内,也被如此悲伤痛苦的情景所感染,继而情不自禁地热泪盈眶。

今日距离先帝宾天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每每思及先帝的音容笑貌,仍是泪湿衣衫,情难自己。现如今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他原本以为自己的泪水早已经流尽,可是望着痛哭失声、悲痛欲绝的十四阿哥,皇上早就忘记了什么君臣之礼之事,若不是竭力克制,他也想与十四阿哥一道扑倒在先帝的梓宫上,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把他这一个多月以来的无尽哀思彻彻底底地宣泄一番,而是泪水再次盈满眼眶。他可是看着十四阿哥那悲痛欲绝的样子,他的泪水仍是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失声痛哭持续了将近半个多时辰,十四阿哥的心情总算是略略地平复了一些。然而一波平息下来另一波就无可避免地升起。俗话说,仇人相见份外眼红,更可况眼前的这个仇人既有“杀父之仇”又是“夺位之恨”,因此对于皇上的深仇大恨只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立即在十四阿哥的胸中再度熊熊燃烧。此时已经失去理智的十四阿哥顾不是这是在寿皇殿先帝梓宫之前,也顾不得有外臣在场令家丑外扬,即刻起身一个箭步冲到皇上面前,他要好好地问一问他的四哥:皇阿玛究竟是怎么宾天的!是不是你进献了一碗毒参汤给谋害的!

十四阿哥的速度极快,然而大内侍卫可不是只拿俸禄毫无本领的酒囊饭袋,更何况还占据了地理位置的先天优势,眼见着情绪激动举止若狂的十四贝子起身朝皇上奔来,生怕他做出伤及皇上的危险举动,于是立即站成队形,还不等十四阿哥近身,就早已经在圣驾周围齐刷刷地围成了一个保护圈,将皇上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这个局面的出现大大出乎十四阿哥的意料!或者说,他对他四哥的所有记忆还都只是停留在从前。以前他与当时的王爷在一起,兄弟之间无论是激烈地争吵,还是忍不住动手,甚至是挥拳相向都是稀松平常,打得鼻青脸肿也是常有的事情,然而那个时候的他们,尽管不是亲密无间、情同手足,但也是无所顾忌、随意笑骂。

再看看现在呢?不要说拳来脚往,就连身子都是贴近不得,再看看大内侍卫们那一张张如临大敌的脸,深深地刺痛了十四阿哥,那个兄弟之间争来吵去、互不相让的四哥再也没有了,而是变成了被大内侍卫们团团护住的一代帝王。这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将他们两个亲兄弟彻底地分开,在他们之间划出一条万丈鸿沟!

这个始料不及的结果让十四阿哥呆若木鸡般地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他的“四哥”,而是转身一变成了“皇兄”,他们再也不是兄弟了,他们只是君臣!

暂且按下十四贝子府女眷们的行踪不表,先来看一看一骑绝尘、火速回京的抚远大将军进京奔丧的情形如何。

十二月初三,先帝的梓宫被移到景山寿皇殿暂时安放,并继续举哀。

十二月十七日戊辰,抚远大将军、贝子胤祯奉诏奔丧抵京,至寿皇殿谒大行皇帝梓宫。

其实十四阿哥抵达京城已经有两天了,但是他一直没有获准进宫。前些天当他还在路上的时候,先事先命人给奏事处行了文,询问进京之后见到皇上如何行礼。奏事处的官员接到这个烫手的山芋,实在是头痛不已:呈交皇上阅批?那不是直接惹得皇上龙颜大怒吗?不呈交?怎么回复十四贝子?

官员们再苦恼,这烫手的山芋还是要递到皇上那里,结果就是一石惊起千层浪!对于十四阿哥的回京奔丧,众人本来就是隔岸观火、坐等看笑话的,没想到,十四阿哥人还没有进京呢,马上就有热闹可看了。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才第二天,十四阿哥这个奏折的内容就在京城官场上纷纷扬扬地传开了,对此,朝中人士无不惊讶无比。在诚亲王率先认可新君、廉亲王被委以重任、九贝子遭到严厉打击的形势下,现在十四贝子,这个一母同胞的阿哥回来了,他们全都瞪大了眼睛看看皇上如何对付。

面对这道多此一举、充满挑衅的奏折,皇上的眼前立即浮现出十四阿哥那副桀骜不训、趾高气扬的样子,知道这个大将军王明目张胆、不怀好意地给他出难题!

“见到皇上如何行礼”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其中却是饱含了丰富的内容。从字面上来看,这还有什么可问的?“行君臣之礼”不就可以了吗?然而非也。

其一,因为十四阿哥不认可他四哥继承大统,所以才会问“如何行礼”。其二,十四阿哥此次是回京奔丧,那么第二个问题就来了,他是先去寿皇殿拜谒先皇梓宫,还是先去乾清宫东庑向新君行礼请安?至于其它的兄弟们则因为先皇驾崩的时候都在京城,根本就不存在这个先后顺序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