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自己职责范围之内的差事,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一走了之,落个一身轻松呢?才想到这里,延信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立即又摇了摇头。真若是那样的话,他哪里会有什么一身轻松,相反会陷入更深的泥潭难以自拔。不要说他会因为自己的失职渎职行为从此背负上沉重的心理负担,再想到皇上曾经对他的嘱托,还有那信赖的目光,如芒在背,针扎般疼痛。他知道,假若这次错过,皇上就会彻底地与那些文书别过,永远也不可能再得到了。
这些文书对于皇上来讲意味着什么,延信当然再清楚不过。如果时光倒退两个月,当皇上还是雍亲王,两位皇子不管如何大动干戈,就算是闹到玉皇大帝那里,身为十四阿哥老部下的延信一样都会无动于衷。明哲保身、爱惜羽毛的延信心中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他的职位,在其位谋其政。既然现在是皇上继承大统,那么除了绝对服从新君之外,延信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选择的机会,哪怕说明天坐上这把龙椅的换作了十四阿哥,那么他也要等到明天再听从十四阿哥的调遣。
忠于职守的延信没有半点犹豫就决定向皇上密奏此事,然而真正写完竟是花费了他将近两个时辰的功夫。
由于这是向皇上禀报,除了重点陈述其发现了大将军王女眷行踪的事件之外,身为朝廷命官当然还要再附上对情况的判断和分析,就是这个判断和分析足足耗费了两个时辰。若是甘州距京城只有三、五百里的路程,延信也不用如此绞尽脑汁,区区十几条道路,大不了皇上在每一路上都布下天罗地网,大将军府的女眷们定是插翅难逃。然而甘州与京城相距足足有五、五千里,千条万条大路小路织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怎么可能每一条路都派人围追堵截?
面对眼前这张看过不知道多少遍,早已经烂熟于心的军用地图,一贯极为自信的延信第一次没有了十足的底气。每一条可能路线的提出之后,紧接着就是分析、思索、推翻,然后再提出一条新的路线。
就这样,经过大半夜的反复推敲和深入思索,最终延信定目光锁定在了两条路线之上,由于其中一条路线实在是太过艰险,他不敢相信那些养尊处优的女人们如何能够走得了,怕不是半路就要叫若连天直接放弃了。然而只要有可能的存在,他就不能不向皇上禀报,于是在天色已经微微发亮的时候,延信才匆匆写就了密奏一本,向皇上详细禀报了一路上所遇所见的情况,并提供了十四贝子女眷们可能会选择的两条线路。
老天爷实在是眷顾皇上,这一回他再次押对了赌注,选择延信赴西北任抚远大将军真是选对了人!不但拥有丰富的军事经验,还是一个办事仔细认真、忠贞不二之人,令这封救驾密奏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分秒不停直奔紫禁城。
十二月二十八日,皇上终于收到了延信发出的密奏,待看过密奏的内容之后,连一向在谋略上颇为自负的他都是极为震惊!十四阿哥与女眷们有先有后地出发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双方选择的路线居然完全不一样!更令皇上难以置信的是,女眷们竟然有可能选择如此艰苦的道路!面对十万火急、刻不容缓的突发新情况,皇上在收到密奏的这一刻后,只快速地思考片刻就立即颁出圣旨,要求按照延信提供的这两条线路,即刻派出两路人马,全力搜寻十四贝子小福晋一行,无论如何哪怕是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全部截获来自大将军府的各类文书。
话说到这里,徐达先是再度停下不语,然后将目光朝前后左右看了看,又朝延信这边倾过来大半个身子复又开口,只是声音小得像蚊子似的,整个房里除了他们两人之外,任谁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据在下的线人报信,大将军王的小福晋们可是刚刚经过此地,直接朝京城去了。”
“啊?徐大人,您此话可当真?”
“那么多人,又不是一两个人,就算再是悄无声息、隐形匿迹,也总归还是有不小的动静。虽然她们乔装得已经很不错了,但是在下还是早早就知道了她们的行踪。既然她们都不事声张,在下也就装作没有这么一回事儿,不想讨人嫌,况且又全都是女眷,哈哈。”
徐达这“哈哈”二字的声音突然间复又大了起来,猝不及防之下,延信本就紧绷的神经遭此刺激,登时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于是顾不得压低嗓音就迫不争待地开了口。
“请问徐大人,这是哪一天的事情?”
“十二月初五。”
“什么?十二月初五?”
当延信听说十四阿哥的女眷们途经此地回京的消息时,当即如遭晴空霹雳一般,他万万没有料到,那些养尊处优、身娇力薄的女人们怎么会走这条路线,现在当他又听说她们居然十二月初五就到了这里,而他是十二月初七才与十四阿哥在双山堡相遇,登时被前任主子布下的迷魂阵给彻底惊呆了。十阿哥与女眷们不但分期分批行动,而且连线路都不一样,这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不合情理,其中必是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一直到此时延信才突然间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怪不得十四阿哥一行能够轻装前进,毫无破绽,难不成辎重全都押在了女眷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