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咎用醋洗了手,带上白色长手套,站在珍珠的面前。
这个小姑娘面色发青,眼中溢出血点,唇色发紫,是很明显的窒息而亡。然而君无咎查看了一下珍珠的脖颈,摇摇头道:“并非是自杀,”他抬起珍珠的下巴,露出纤细的,满布紫色於痕的脖子,指着其中一条於痕道:“这条於痕是绳索造成,绳索就是刚才那位官爷一同带回来的,也应该是这位姑娘的贴身之物。”
他说完,拿起旁边一条腰带。
女孩子的腰带颜色都很鲜亮,珍珠因为是二等丫鬟,腰带是棉布制的鲜绿色,这是安王府二等丫鬟统一的腰带颜色。如今这条腰带被拧成了绳索,於痕正好与珍珠下巴上的那一条十分吻合,而且腰带上面也附着着一些皮屑血淤和脂粉。
孙主簿拿起那条腰带在珍珠脖子上比量了一下,问道:“既然吻合,那为什么君大人说她并非自杀呢?”
君无咎道:“上吊自杀会因为绳索勒紧喉管,导致窒息而亡。然而在窒息之前,自杀的人往往会因为感受到了死亡而进行下意识的挣扎。那么这种挣扎也会在死者耳后产生痕迹。然而珍珠耳后并未有挣扎过的痕迹,甚至连勒过的於痕都没有。”
说着,他侧过珍珠的头,拨开她耳后的头发,果然,珍珠的耳后皮肤一片光滑,没有任何痕迹。
“而且因为上吊自杀的时候,因为绳索勒紧,会打开死者的牙关,突出死者的舌头,但是珍珠的舌头却并未突出来。”君无咎又捏开珍珠的牙关,给成杨与孙主簿看过。
成杨道:“我也曾见过这样的案例,这是伪装成自杀的。在被吊起来之前,她就已经死了。”
君无咎点头道,“是的,而且也是死于窒息,因为她的喉管确实被勒断了。”他检查了珍珠的脖颈道:“应该是有人从后面用手臂勒住了珍珠的脖颈,直接扭断了她的脖子,所以在这个绳索於痕下面的这一片紫色痕迹和她脸颊两侧的於痕,才是她真正致命的地方。”
成杨比划了一下,道:“是有人在她后面勒住了,然后用力掐住她的脸颊扭转……这样的人不但要力气大,而且也应该是学过工夫,否则不可能一下子就将人的颈骨扭断。”
君无咎道:“确实是这样。”
说着,君无咎又抬起珍珠的手腕仔细查看。王府中哪怕是个丫鬟,生活的都比外面农户的姑娘要好上许多。珍珠的掌心柔嫩,指甲圆滑,指尖一点儿死皮都没有,可见平日里也不是个干重活儿的。
“杀死珍珠的,应该是一名她认识且十分熟悉亲密的男子。”君无咎道。
孙主簿听了忙问,“这又是为何?若是太公主院子里的丫鬟,平日里也不怎么会出院子,怎么会有相识且熟悉,并且还会武功的男子啊?”
成杨笑道:“因为珍珠指甲内十分干净,没有抓挠留下的痕迹,也没有被人困住双手所留的於痕。并且珍珠的表情十分平静,也不像是被人威胁后致死。我说的对不对,君大人?”
君无咎笑道:“确实是这样,最重要的一点是,能进去下人的房间,并且可以让珍珠背对着不设防的男子,感情应该不是一般的亲密。”
“那,那也许是贼人凶手,偷偷进入下人房杀掉她了呢?”孙主簿不解的道。
君无咎反问道:“若是真有这样的贼人凶手,为何要潜入下人房,杀了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丫鬟?”
成杨看着芸香布满凄风苦雨的双眼,问道:“周氏不喜欢张云东,那么她对于自己的这个孩子呢?”
芸香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怒意,“自从小姐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心里便有了寄托,一心一意的对待腹中的宝宝。由于胎像一直不稳,小姐平日里最为养护自己的身子,多难喝的药都愿意去喝,只希望孩子能够平安降生。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看小姐的箱笼,里面那些小衣裳小鞋子,都是小姐自己一针一线做的。大人问的这句话,对我家小姐是最大的伤害!”
“抱歉……”成杨脸上有些发烧,“本官只是要确定每一个疑点而已。”
芸香抿了抿唇,低垂下头。
君无咎连忙叉开话题,问道:“芸香,周氏的衣服和贴身的东西都是你跟荷香去搭理的,对吗?”
芸香点点头道:“衣服被褥都是荷香收拾,奴婢负责打点其他的东西。”
君无咎问:“那平日里周氏换下来的衣服都是交给洗衣房来洗?”
芸香点头,“是的,都是交到那边,浆洗晒干后再送过来,然后由荷香收起来。”
“那被褥呢?枕芯也是交给那边吗?”君无咎问道。
芸香道:“夏日的两被都是洗衣房那边浆洗的,冬天的棉被都是集中拿去换洗棉胎。枕芯不是,小姐的枕芯里面放着安神的药包,平日里就是我们自己拿去院子里晒晒,偶尔也会拿到花园里晒,这样枕头可以染上鲜花的香气。”
君无咎问:“除了你们,还有人也去花园晒被子枕头吗?”
芸香点头道:“蛮多的,因为花园地方大,而且在那里晒完的被子枕头都会染上花香,所以不少人都愿意去那里晒。”
君无咎点头道:“也就是说,你们在晒枕头的时候,也会与其他人遇到了?那你们的枕芯都是一样的吗?”
芸香道:“枕芯都是一样的,不一样的只有枕套而已。”
君无咎哦了声,又问道:“若是一样,收回的时候怎么才能断定那是自己的呢?”
芸香飞快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道:“因为并不会放在一起,而且大都由自己的丫鬟们看着,怎么也不会拿错的。”
荷香与芸香的供词都十分有趣,但是唯一的相同点就是周氏确实是一个不会跟其他人结仇的女人。
无论是因为她隐忍或者是太过于善良,她在努力的让自己适应给一个纨绔做妻子的感觉,履行自己的职责,也在欣喜的孕育自己的孩子,可惜,这个善良的女子如今已经走了。
“不过我很纳闷,为什么霄云太公主会将孙媳妇儿的丫鬟打了一顿,而这个丫鬟不过是送了一趟土产而已。”等芸香走了,君无咎问道。
“你要再提审一次荷香吗?”成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