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越小姐,你是怎么看待我儿子的新朋友的?”他微眯着眼问我,看上去一派和善,但目光中审视的意味很明显。
我略一思忖,坦然地说:“陈老板是我的客人,他出钱我跳舞,他出手大方一些,我的日子就好过一些,仅此而已。”
这个答案显然不让潘爷满意,他摇摇头,失望地说:“萧小姐,你是聪明人,很多事你不说,并不代表你看不穿。你也应该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说着,他望着我的眼中突然闪现一丝危险的气息。
我浑身一凛,嘴角不自觉地抽动,固执地说:“潘爷,我只是一个舞女,并不想卷入到麻烦当中。无论我的说法是什么,您心中自然有判断,又何须一定要听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我当然是要听的,因为萧小姐你,对待这个陈术之,跟对待其他客人都不一样。”潘爷彻底敛去笑容,一脸阴沉地望着我。
我心里狠狠地一抽,没想到这老狐狸竟然把我看穿,难道我对周广玮的爱意真的会不受控制地自然流露?
此时,若是应对不善,我和周广玮就会一起暴露,埋骨于某个阴暗的角落。
我强撑着轻笑,“潘爷真是观察入微,让我无从辩驳。那依潘爷的眼光,陈术之此人如何?且不论潘爷想知道的是什么,只说这个男人的面容和气度,怕是整个南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
“如此说来,萧小姐是垂青陈术之了?”潘爷情绪莫辨地问。
我像是听见了全世界最大的笑话,爆发了到南京以来最强的一声冷笑,“垂青?潘爷这话说得太客气了!我一介舞女,怎么有资格去垂青一位才俊?说句实在话,他肯找我陪他跳舞,已经是我的荣幸,我自然也知道,怎么样安守本分。”
多亏了我的昔日好友何娇艳,总在我耳边说什么“青年才俊”,要不然,我还真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浮夸的词汇来形容这位“陈术之”。
潘爷失笑,“找你跳舞是你的荣幸?这么说来,我儿子对你的倾慕,倒显得微不足道了?”
我被这个老家伙绕晕了,他到底是意在周广玮,还是意在试探我对潘少爷的态度?或者说,他想一箭双雕,同时解决这两个问题?
我的回答更加谨慎,“潘爷,您这是为儿子鸣不平呢,还是怕我和潘少爷走得太近有碍贵府的门风?”
潘爷笑而不语,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潘爷,我身份虽然低贱,到底是个女人。潘少爷乃性情中人,他所做的事,说我不动容那是假的。但我深知潘府门风森严,与潘少爷保持距离,求的不过是现世安稳。这一点,潘爷您大可放心。”
我这么说的意思很明显,哪一个普通女人会不喜欢花花大少追求的手段呢,只可惜,我更畏惧他爹的手段罢了。
我的坦诚大概让潘爷很满意,他点点头,赞赏地说:“萧小姐,我果然没看错,你是个真真正正的聪明人。”
我对他的夸奖无动于衷,冷了一张脸道:“既然如此,我便失陪了。”说着,我拖着满心的狼藉,从潘爷身边故作镇定地逃掉了。
从那天开始,周广玮随着潘少爷成了舞厅的常客,他们总是一同出现在九点之后,看上去形影不离。
我跟周广玮在跳舞的间隙,时常交流一些情报。
譬如说,我曾被他的到来冲昏了头脑,竟忘了问他调来南京的真正目的。
而他告诉我,他被组织派来,和我一起调查潘爷贩卖鸦片的事。
显然,乞丐认为我进度过于缓慢,已经对我产生了不满,所以想到让周广玮冒充商人,接近潘少爷的办法。
本来是以我为主导的任务,现在我倒成了辅助者。
而周广玮的办事效率果然奇高,已经查明华东地区的鸦片生意都是潘爷的产业,并且近期正要往华北扩散。
这就意味着,全中国范围内,受到鸦片戕害的人数将变得更多。
日本人试图通过这样的手段,摧毁我们民族的精神,进而实现他们的侵略目标。
但凡有良知的中国人,都不会希望这种事发生。
“市面上的消息,延安边区在大量种植罂粟,成为鸦片的主要来源。这件事,听着有些蹊跷。”舞池里,周广玮随着轻柔的舞曲,一边跳舞,一边附在我耳边轻声说。
看上去,他就像一个来舞厅找乐子的纨绔,对自己心仪的舞女说着情话。
我冷着脸,表现出爱理不理的姿态,小声道:“延安方面与党国虽屡有摩擦,但大家都是中国人,大敌当前,不可能残害自己的同胞。我觉得这个消息,应该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
“是的,但这就是我们唯一可知的消息。要彻底摧毁日本人的鸦片生意,一定要查清楚,鸦片的来源在哪里。”周广玮说的是名族大义,脸上却带着满满的坏笑。
我拼命忍住,才没让自己笑出来,否则这“冰山雪莲花”的名头,就得败在今晚。
“得有个人打入他们内部,短期之内不容易办到,我们需要制造一些机会。”我冷着脸说。
周广玮扬了扬眉毛,眼角的余光从舞池边的卡座扫过,笑着说:“有人等到不耐烦了,咱们今儿得到此为止。”
我立刻松开他,头也不回地走出舞池,似乎从没把他这个风流倜傥的“陈老板”放在眼里。
刚坐下,我就感觉到了潘少爷那阴鸷的目光,未免不自在,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潘少爷不理我,单跟周广玮讲话。
周广玮并不急着回答,转头看了我一眼,“萧小姐开心吗?陈某怎么一点都不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