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我狠下心来说:“无论你怎么做,都无法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点了点头,眼中流露出悲伤来。
我说:“我不可能再接受任何人,包括你。对我来说最好的结局,就是让我自己一个人生活下去。”
他还是点了点头,表示领会了我说的话,但依然不做任何表态。
我有些急了,口不择言地说:“我一看见你,就会想起自己曾经有多脏,我快受不了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你不脏,你在我心里,依然是曾经的小茵。”他终于开口说了话。
我见无论如何都说不动他,心里急躁得要命,火气噌一下就窜了起来,不管不顾地冲他大喊:“没错,我是为了替你报仇才牺牲自己的。但我真的不需要你的同情,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我,所以请你不要假惺惺地装作自己不在乎了。我知道,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在乎女人的贞洁,你周广玮也不是圣人。”
他对我的情绪失控丝毫也不感到意外,或者说,他就在等着我向他发泄的这一刻。我看见他的脸上突然现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心里顿时感到万分抱歉,但我却不能告诉他,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冲他嚷,也不忍心让他感到难过。
他深深地看着我的眼睛,平静地说:“我并不同情你,军统里有着跟你相似遭遇的姑娘比比皆是,我同样也不觉得她们脏。我不会离开你,只因为我爱你,我没有骗你。我也不是不在乎你的贞洁,但最贞洁的你已经给了我,不是吗?”
他非要在这种时刻说这个!我不耐烦起来,“周广玮,我跟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是吧?那我告诉你,如果你再逼我,我就会让你永远都见不到我,这样你满意了吧?”我站起来,光着脚就准备往外走。
猝不及防地,我整个人再次落在他的怀抱里,他死死地圈着我,强硬地说:“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从今天开始,不管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我都不会给你机会让你消失。”
我实在无力,拒绝他太难,只能哀求着问:“外面有那么多好姑娘,你为什么就不肯放过我呢?”
他抱着我,声音变得软软的,“因为没有你的日子,我过够了。如果留在你身边是我的自私,那你能不能就包容我这一次?”
“好。”我镇定下来,转了个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不走可以,但我要告诉你,我身上的这些伤痕是永远不会痊愈的。每次你想到它们,就会想起我的过去,你的心一辈子都不会得到安宁。”我说起了狠话。
“没关系,你痛苦的话,我会陪你一起承担。”周广玮的脸上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
他愣了一下,接着便不由分说,强行用衣服把我裹了个严实,一把将我拦腰抱起向外走去。他的胳膊还是那样有力,我挣脱不掉,心里却暖暖地充满了平和的安全感和熟悉的亲近感。
如果此时的我还能像从前一样问心无愧地享受这种感觉,就算让我付出一切,我也在所不惜。可我已是花残柳败,不配再拥有他对我的好,就算被他抱着,心里也总有对自己挥之不去的憎恶。
我的眼睛已不能再盯着他的脸看,我的手也不能再勾着他的脖子,我把身体尽量蜷缩起来,尽量少跟他接触在一起,我怕我跟他呆久了,会把他也弄脏了。
“带我去找安向阳。”我恳求般地对他说。此刻,安向阳就如我的救命稻草,能把我从这叫做周广玮的沙漠活埋中解脱出来。
他铁青着脸,眼神又变得冷酷,既没有回答,也没有看我。想必此刻,他最不想听见的,就是我要依靠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人吧。
他没有打报告就私自离开了局里,当然也没有给我请假的机会。有人亲眼目睹他抱着我走出局里,在我们背后议论纷纷,他也毫不在意。
一辆车主动在我们面前停下,他把我放在座位上,自己也坐了上来。我始终不肯开口,只看着和他相反的方向。风吹过我的脸颊,带来重庆独有的夏日燥热,但与风截然相反的,是我凄凉的心。
我一直在考虑着要怎么办,如何让已经知道真相的他远离我,哪怕他厌恶我、伤害我,我会痛苦,但不会感到如此良心不安。
与我的意志无关,车子在他家门口停了下来,他下车之后,我冷声让师傅继续往前走。师傅应该被我搞糊涂了,他看看周广玮,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周广玮一脸无奈的神情,只能又将我拦腰抱起,任我如何挣扎,也要强行把我带到他家里。每当他要腾出手来做什么事,比如说开门,就把我先放下,但始终用一只手搂着我,好像很怕一个不留意,我就会开溜。
是啊,我不是从前的那个小茵了,我拼尽全力,也是可以跟他过几招的;再不济,我也能逃跑。聪明如他,怕是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他把我轻轻放在椅子上,脱掉我的鞋子,又掀开被子,把我放了进去。帮我掖好被角之后,他盯着木然看向窗外的我好一会儿,才悄悄出去并带上了门。
我躺在这个熟悉的地方,真真切切地体验着物是人非的悲哀,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来适应现在的情况,也不知道这样互相折磨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我听见周广玮用低沉的声音和电话那头的人说着话,似乎是解释行动处两个组员擅自脱离岗位的事情。
我穿好衣服,重新躺了下来,我想我应该是很感激他对我的宽容,但我想象不出真相对于他的打击是如何的深重。他会怎么看我,是同情还是内疚?
我的眼皮有些发沉,听着他的声音心里感到很安宁,带着一种事已至此、不得不自暴自弃的念头,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