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逃出泗沘(上)

“扶余泰,你个胆小鬼!”元鼎冷笑着,用力晃动木桩,发出巨大的声响。

扶余泰连退几步,想挥鞭去打,手中空空如也。

沙吒孙登摆摆手,两名强壮的狱卒快步上前,“稀里哗啦”的解开元鼎手脚上的镣铐,将他拽下木桩,经过扶余泰身前的时候还故意停了一下。

元鼎不顾身上疼痛,突然飞起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扶余泰小肚子上,道:“你给老子的,老子定会加倍奉还!”

扶余泰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又怒又怕,道:“元鼎,你,你比新罗人还野蛮!”

元鼎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道:“说话要当心哦,新罗人现在可是俺们大唐的狗腿子,泗沘城的二当家,你骂了他们,他们也会把你抓起来,锁在这座大牢里,用沾了水的鞭子在你身上划拉划拉,那感觉,贼爽!”

扶余泰不明白早先彬彬有礼、足智多谋的元鼎怎么会变得如此蛮横可怕,难道说战争果真能激发出人身体中邪恶的力量?让人变成一头野兽?

沙吒孙登站在一旁,既不阻拦,也不训斥,只是默默看着两个心理扭曲的男人,思考着刘仁轨的来意。

很快,外面就传来脚步声,约有四五人正在靠近。元鼎快速打量四下,审讯室的墙上墙角是各种刑具,自己虽然挨了几鞭子、落下几处皮开肉绽,可都是些外伤,并无大碍,必须想办法从这里出去!

刘仁轨很快来到,跟元鼎一样环视四下,目光最后落在元鼎身上,见他还能喘气,眼神依旧凶狠,便放下心来,道:“怎么把人犯放下来了?”

沙吒孙登上前道:“按百济律令,审讯犯人的时候不得用刑。”

“荒唐!”刘仁轨看了眼铁座,没有坐上去。

“大人都发话了,还不快把他绑回去!”扶余泰挣扎起身,指着元鼎大声道。

“这是何人?”刘仁轨问道。

“前百济二王子,扶余泰。”沙吒孙登道。

刘仁轨露出玩味的神色,道:“哦?又是个二王子,为何在此啊?”

沙吒孙登又不言语了,悄悄将手中硬物放了回去。

扶余泰道:“我要手刃此人,为百济报仇!”

“狗日的,你杀得了我吗?”元鼎吐了口唾沫,狞笑道。

扶余泰连忙躲开几步,跑到刘仁轨身边,道:“有大人在,你敢乱来!”

刘仁轨厌恶的斜了扶余泰一眼,心想你个亡国的王子,居然还想杀我的人,嘴上却道:“先验明正身,人犯可是元鼎?”

“正是!”元鼎突然看见,刘仁轨身后的两个护卫腰间都挂着刀。

刘仁轨道:“人犯元鼎,我奉命前来问话,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元鼎沉吟片刻,道:“我还真想起一件事,不知你想不想听。”

泗沘城,朝廷佐平官署,大牢。

柴哲威坐在刑讯室中冰冷坚硬的铁座上,对面的十字木桩上绑着一个人,而这座大牢曾经的主人,沙吒孙登,则默然无语的站在他身边。

“沙吒大人,”柴哲威拍了拍铁座的扶手,道,“听说这把椅子,是你的前任留下的。”

沙吒孙登道:“是下官的前前任。”

前前任,便是迟受宣达。二十多年前,这位名震百济的铁腕佐平,下令铸造了这把铁座,意为执法严明、铁面无私。迟受宣达会先坐在铁座上欣赏手下对犯人用刑,然后亲自上阵,用大牢中琳琅满目的刑具,施展出穿花舞蝶般的审讯技法,聆听囚犯痛苦的嚎叫。

“你,亲自动手吗?”柴哲威问道,大牢里的气味有些刺鼻,他不自觉的从怀中摸出个香囊放到面前嗅了嗅,那清甜怡人的异香沁入体内,让他立刻舒服了些。

“义慈王即位后,废除了大部分严刑酷法,也禁止官吏在定罪前对囚犯用刑。”沙吒孙登据实道。

“可惜,可惜了啊!”柴哲威捂着鼻子,道,“如此大逆不道之人不能上刑,老天爷都看不下去!”

“大帅把安抚地方的重任交给了国公,如何审讯人犯,自然是由国公说了算。”一旁的金仁问不失时机道。

柴哲威抬起手,张开修长白皙的五指,把玩着那只精美的香囊,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道:“这双手,是用来抚摸世间一切美好的,玷污了,岂不可惜?”

元鼎一眼便认出这只香囊乃是文君随身之物,心中怒气更甚,眼中直欲喷火。

“何劳国公千金之躯,在下愿意代劳。”另一个站在黑暗中的人影道。

柴哲威起身离座,道:“这座位太硬了,本国公消受不起。人就交给你们了,不许弄死,不许弄残,让他说出美人儿的下落,要让他亲眼看着本国公迎娶佳人,知道吗?”

“恭送国公!”金仁问、沙吒孙登和阴影中人齐声道。

脚步声远去,沙吒孙登从水缸中抽出一枝皮鞭,走到金仁问和阴影中人跟前,道:“二位王子,谁先来?”

金仁问抬了抬手,道:“无家可归的,先请。”

阴影中伸出一只手,抓过沙吒孙登手中的皮鞭,顺着手一路往上,便是扶余泰那张略显苍白的脸。

“二王子。”沙吒孙登道,“悠着点。”

扶余泰提着皮鞭,缓步上前,走到十字木桩前,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元鼎被绑在木桩上。自从宴会上被带走后,他就失去了自由。没过多久,他被押送到这处大牢,从功臣到囚犯,只需一个时辰。

扶余泰轻轻拂拭皮鞭,道:“以三百破一万,很爽吧?”

元鼎别过头去,面前这张扭曲的、苍白的脸,让他觉得恶心。

扶余泰用鞭梢点住他的下巴,道:“以一敌三十,阵斩二十人,很爽吧?”

元鼎只是笑了笑,根本懒得跟他废话。他在等,等刘仁轨来救他,他不相信刘仁轨会坐视自己沦为阶下囚而无动于衷。

扶余泰有些生气道:“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元鼎道:“亡国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