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惊讶的看着这两个竟敢硬闯军营的家伙。很快,大队弓箭手就从大营两侧包抄过来,将两人围了起来。一名将军飞奔而来,道:“擅闯军营者,杀!”
扶余孝扭头问身后的老三道:“多久?”
老三看了眼手中的沙漏,道:“还可以!”
扶余孝点点头,朝领头的将军道:“你们的反应还不够快,如果前来偷袭的是新罗人,大营现在已经丢了!百济最能打的白马江大营,就是这个模样吗?”
领头的将军刚要下令放箭,就有士兵跑到他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将军这才把抬起的手放回刀把上,道:“没有王命,谁也不能动这里的一兵一卒!”
扶余孝此来并不是来抢夺兵权,而是想来看看百济最精锐的白马江大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有没有进入战备状态;如果没有,他就会用手中的鞭子让营中将校清醒一下,于是打马上前,无视对准自己的上百枝利箭,对那将军道:“扶余孝希望有朝一日,能与将军并肩杀敌!”
那将军浑身一震,片刻后,抬手示意放行。
扶余孝朝他一抱拳,掉转马头,飞驰而去。
“将军,就这么放他们走!”左右问道。
“啪!”将军反手一个巴掌,喝道,“全体都有,从现在起,白马江大营戒严,全体战备,随时开拔!”
泗沘城,王宫。
胖内侍跌跌撞撞的跑到殿门口,“扑通”一声砸在地板上。
扶余义慈皱了皱眉头,道:“怎么一个个都跟我的地板过不去,砸坏了你们修啊!”
“王,出大事了!”胖内侍撅着屁股,连滚带爬的进来,全身颤抖道。
扶余义慈抬了抬眉毛,道:“唐军打过来了?”
胖内侍道:“不,是,是阶伯将军走了!”
扶余义慈松了口气,道:“走就走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胖内侍道:“他,他,他是杀了全家人,才,才走的!”
“当啷!”酒壶坠地。
扶余义慈霍然起身,几步迈下台阶,一把抓起胖内侍肥硕的身躯,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胖内侍全身肥肉都在颤抖,涕泪横流道:“昨晚,阶伯将军亲手杀了全家人,他的妻子,还有三个孩子,都,都杀了……”
扶余义慈全身的气力在刹那间被抽走,松开手,任由胖内侍跌坐在地板上,慢慢蹲下身子,用拳头一下一下的敲打自己的脑袋,喃喃道:“傻瓜,不就是打仗吗,何必如此,何必如此!你走了,我找谁喝酒……你的杯子,我都没收,还给你留着!混蛋,你个只长力气,不长脑子的混蛋……”
胖内侍抹了把鼻涕,一把扶住扶余义慈,道:“陛下,王,我的王,您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阶伯将军他是抱了必死之心,不愿家人受辱……”
“是啊,必死之心,不愿受辱……”扶余义慈抬起头,已是老泪纵横。
文君楼。
账房内,方文君、钱先生、银盆掌柜环坐桌前。
钱先生是刚刚从百济南方回来的。按照方文君先前的吩咐,他已将她名下产业的正本及贵重物品先行一步转移并妥善安置。这一次,他是回来复命,并且敦促文君南下的。钱先生道:“小姐,泗沘已是危如累卵,随时会被战火包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早走为妙。”
银盆掌柜道:“小姐,你跟钱先生快走吧,这里有我在,出不了乱子!”
方文君道:“要走就一起走,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不能把你一个人丢下!”
银盆掌柜摇摇头,道:“我要走了,小姐你就走不成了,是吧,钱先生?”
钱先生点点头,道:“大掌柜言之有理,文君楼在泗沘城名气太大,小姐深居简出,不在店中尚不至惹人怀疑,可要是连大掌柜都走了,麻烦就会接踵而至。”
方文君神色一黯,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说得都有道理,可把大掌柜留下,我不放心。”
大掌柜道:“先家主对我们有恩,临终前将小姐托付给我们,危难时刻,我们自当保小姐周全,不然岂不是辜负了先家主?有钱先生在,小姐但走无妨。”
钱先生道:“小姐只是南下避避风头,等过几个月时局稳定了,再回来不迟。”
方文君沉吟片刻,道:“那这里就拜托大掌柜了。至于国色天香,怕是保不住了,我会休书一封给恩古姐姐,让她派人接管。钱先生,依你看去哪里最为稳妥?”
钱先生道:“要说稳妥,自然是大唐。”
方文君没作声。她的真实身份钱先生是知道的,可他没说破,她就当他不知道。钱先生的言下之意,一旦开战,自己返回大唐、恢复本来身份是最好的选择。可方文君并不想急吼吼的返回大唐。一来这些年来,她的上线并没有给她布置什么高难度的任务,每一季,她都会通过秘密渠道将百济的风物人情汇总成册发回大唐,这些看似家书游记的文字,实则暗藏玄机,能据此推断半岛三国的局势变化。而文君楼和国色天香所需的珍贵食材、药材,乃是大唐禁运的稀有物品,都是上线在那头张罗,并通过几家固定的商号给这边供货,帮助方文君结交权贵、壮大产业,逐渐变成百济王室贵妇们的密友。若是回大唐,除了钱,她将变得一无所有,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二来她觉得泗沘城的生活很安逸、很舒服,百济不像大唐,什么都要管,一个懒散的王必定带出一群懒散的臣子,一个懒散的朝廷反倒让百济各个阶层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勤奋特别有责任心的人,生活的真谛,不就在于舒适和自在吗?只有那些活不下去,或是自命不凡的家伙,才成天想法去改变,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头上。
钱先生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不愿回大唐,于是道:“一旦开战,百济夹在大唐和新罗中间,很难有真正安全的地方。小姐觉得耽罗岛如何?”
方文君眼中一亮,她对耽罗岛的印象不错——州胡王跟百济王一样都很懒,小事几乎不管,商人在耽罗岛的地位很高,还很自由;关键是,耽罗是个小岛,除了海上贸易,战略价值不大,不会有一个国家专门发兵前去攻打,是海东地区最安全的地方。
钱先生微微一笑,对银盆掌柜道:“小姐前次南下,就存了将生意转移出去的念头,果然是高瞻远瞩。”
银盆掌柜道:“地方都找好了,那还犹豫个啥?赶紧动身啊!”
钱先生望向方文君,在他印象中,“北小鬼,南老妖”是大唐在海东情报网络的核心人物,方文君在生意上也素来眼光犀利雷厉风行,可这次不知为何,总是表现得十分犹豫,难道泗沘城中还有什么让她不舍的?
这时,侍女来报,说有贵客来访,点名要见主人。
“告诉他老板娘不在!”银盆掌柜道。
钱先生见侍女面露难色,道:“来者何人?”
侍女道:“是,是三王子殿下。”
“三王子,稀客啊!”银盆掌柜立刻搜索记忆,发现扶余隆只来过店里一次,还是应其它王子之邀,其它时候就没单独来过。
钱先生心念一动,小姐跟百济王室关系匪浅,难道说……
方文君心想不管什么事,反正来得正好,于是道:“二位,三王子身份尊贵,我得去招待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