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台上一片惊呼,能把看起来一百七八十斤的大块头踢飞,这一脚的力量得有多大!
正在贵宾席上闭目养神的沙吒昭明猛地睁开眼,仿佛听到有人在喊他。坐在他旁边的中年文士揉揉眼睛,往前凑了凑,想看清楚那年轻武士的面容。
扶余尧站在钢叉前,反握双刀,冷冷道:“还打吗?”
那猎户竟听得懂扶余话,咬牙撑起上身,道:“打!”
话音刚落,扶余尧又是一记飞踹,正中其腮,将他踢得翻转过去,仰天落地。
“啊!”观众惊呼之余,就连相邻几个擂台上的选手也把目光投向这边。
“还打吗?”扶余尧走上几步,眼前的猎户已然变成沙吒相如,一脸讨打的贱样。裁判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只要猎户表示放弃,他就会立刻终止比试,以免打出人命来。此前一轮半的比试中,已有两人丧命,六七人重伤,轻伤不计其数,尽管州胡国不用为此负责,可死伤太多,对招亲来说终归不是好事。
“打!”猎户直起身子,吐了口血沫,扭扭脖子,缓缓起身,转过来,朝扶余尧伸出中指,恶狠狠道,“小白脸,腿劲还不小。”他发现扶余尧的腿都是从两侧或上面劈来,心下已有应对之策。
一句小白脸,将扶余尧彻底点着——小白脸?居然把本郡主跟沙吒相如那厮相提并论!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打死沙吒!”,猎户就地一滚,躲开了这开碑裂石的侧击。扶余尧岂容他逃脱,右腿刚落地,左腿便改横扫为竖劈,结结实实的砸在猎户头顶。
“咚!”场中每个人都听见了重物坠地的声音。猎户跪在擂台上,脑袋砸破擂台的木制台面,卡在了里面,高高撅起的肥腚一抽一抽,模样十分滑稽。
全场哑然。把一个人砸进看台,是本次比试中从未出现过的。少顷,看台上便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欢呼之后,观众们自发的喊起了“沙吒,沙吒,打死沙吒!”,“沙吒,沙吒,打死沙吒!”,声浪起伏,热烈的气氛达到了姐姐。就连沙吒昭明身边那中年文士,也忍不住偷偷挥舞拳头,小声喊了句“打死沙吒!”。
欢呼声中,扶余尧昂起下巴,将头发甩到脑后,以一个极为帅气的姿势收起双刀,又引来阵阵尖叫。她发现,自己很享受这种万人瞩目的感觉,这种靠实力赢得尊重和胜利的感觉,胸中的戾气也散去不少。
贵宾席上,沙吒昭明霍然起身,转身离去——再有涵养的人,也受不了数千人齐声高呼“打死沙吒”,也不知沙吒家跟那年轻武士有何仇怨。旁边的中年文士没有动,眼中却已饱含热泪,像,太像了,一样的英姿勃发,一样的气势逼人,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两人的表现都落在迟受宣节眼中,他侧了侧身,问站在一旁的侄儿迟受信道:“怎么样,能在你手上过几招?”
迟受信朝中年男子瞥了一眼,只是摇了摇头。如果元鼎在场,他定会发现,迟受信正是前日在街上相遇,又夜闯方文君闺房的那个狂野男子。迟受宣节敲敲脑袋,道:“也是,也是,不好弄,随他去吧!”
擂台上,裁判小碎步走上前,先拍拍猎户,见他还会动,便走到扶余尧跟前,先行了个礼,然后将比赛的牌子递还给她,用汉话道:“这位壮士,胜负已分,可以退场休息,准备下一轮较量了。”
扶余尧接过牌子,道:“名字错了。”
裁判连忙道:“敢问壮士大名?”
“百济,元鼎!”扶余尧丢下四个字,走下擂台,快步离去。
州胡城的一切都让朴大象感到新鲜,特别是各种极具耽罗本地特色的小玩意儿,更是让他一步三回头,流连忘返。朴金刚在前面找澡堂子,朴大象在后面走走停停,没过多久两人便走散了。朴大象走着走着,就在一处小摊前停住不走了。摊子上挂满了各种大大小小的海螺、贝壳,还有晒干的海星、海马,摊子下面的水缸里还养着一群五颜六色的漂亮小鱼,还有两只小海龟趴在水底慢吞吞的挪步。朴大象跟个小孩一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每个都想要,可身上除了那根生铁棍和一捆还没来得及扔掉的刀剑外,便再无半个闲钱。
“喜欢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喜欢。”朴大象不假思索道。
“姐姐买给你好不好?”
“好啊好啊!”正在为没钱发愁的朴大象立刻变得兴高采烈,这才想到要转过去看看是谁在跟自己说话。不过他失望了,站在旁边的女子头戴花冠,面纱遮住了大半容颜,不过从露出来的侧脸弧线和白皙肌肤看,她一定长得非常非常漂亮;特别是嘴角那一抹淡淡的微笑,让人感觉格外温暖。
“那么,你最喜欢哪个呢?”纱冠女子问道。
“嗯……”朴大象挠了挠头,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一指挂在摊子顶棚下面的那只巨大的海螺号角,道,“这个!”
纱冠女子将两枚铜钱放到摊上。摊主一看,竟是两枚开元通宝,顿时两眼放光——在海东,大唐的钱币可是最值钱的硬通货!他一把抓过开元通宝塞进怀里,满脸堆笑的取下海螺号角,双手捧着递到纱冠女子面前。纱冠女子接过号角,见上面还穿了根带子,便示意朴大象转过来,踮起脚,将号角挂到他脖子上。在平常人看来太过巨大的号角,挂在朴大象脖子上竟毫无违和感,反倒显得别致又活泼,十分相配。
朴大象拿起海螺号角,越看越喜欢,忍不住放进嘴里,用力吹了一口气。
“呜……”深沉而悠长的号声自大海螺中发出,似在讲述那来自大海深处那逝去的故事。朴大象身高马大,中气十足,一口气吹了良久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