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务悰笑了起来,道:“我会把你的建议带话给大人。”
太子府。
扶余孝放下手中小刀,将面前那盆烤猪蹄往前推了推,皱起眉头道:“照这么说,人是被沙吒相如带走了?”
“所谓寻死觅活不过是托词,文君楼靠山再硬,也不敢轻易得罪太子,他们收了金子,就表明要跟二王子一伙划清界限,不想与殿下您为敌。”沙吒昭明缓缓道,本能的在言语间为文君楼撇清干系。在他看来,如此绝色的女子,实不该卷入王子之争,何况她与她是如此相像,又岂能不爱屋及乌?
“算她识相。”扶余孝喝了口清酒,道,“沙吒相如不是你们家的人吗,你这个当叔叔的走一趟,让他把人交出来,我就不跟他算这次的账了。”
沙吒昭明道:“恕我直言,殿下大可不必为此事大动肝火,区区一个侍女,就算逃到二王子那里,又能生出什么风浪来?陛下会因为一个侍女处罚殿下吗?如果殿下真的为了一个侍女而乱了方寸,那才是正中二王子下怀。”
“噗!”扶余孝将小刀狠狠插进猪蹄里,大声道,“沙吒昭明,你竟敢这样跟本宫说话?”
沙吒昭明微微欠身,并没有丝毫惶恐。
扶余孝怒道:“别忘了,你还是一介白身,要不是我,你根本不可能踏进泗沘城半步!扶余泰、扶余隆、扶余演这些家伙,一个个都在盯着太子位;我请你来,就是要干掉他们,扶我登基!”
“殿下,你该吃药了。”沙吒昭明突然说了一句浑不相干的话,一下击中了处于暴怒状态中的扶余孝。后者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下去,瘫坐在软榻上。
是的,该吃药了,该死的药。
自打开春后,扶余孝的情绪便越来越不受控制,经常没来由的头痛,产生幻想,说有人要害他;一旦发作,就会抓起任何东西殴打、鞭笞身边的人。太子妃和太子的老师国牟成先后请来多个名医前来诊治,得出的结论是太子身体无恙,引发狂躁癔症的原因,是心情太过紧张、思虑过度,导致体内阴阳失衡,血气冲脑,建议少吃肉食、隔绝女色、读书写字、调养心性,才能控制住病情。最重要的一点,是千万不能让太子看到大片的油菜花。结果那几个小心翼翼提出建议的名医一个个都被扶余孝打了出去,谁都没有告诉他们,太子最喜爱的,就是油菜花!每当站在大片的油菜花前,扶余孝就会生出指挥千军万马作战的豪情壮志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沙吒昭明道:“只要殿下自己不犯大错,就没人动得了太子位。”
扶余孝干笑几声,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沙吒昭明这个家伙,跟国牟成一个调调,总是让自己稳住、冷静、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可扶余泰、扶余隆这些人,一个个都拼了命的闹出些动静来,自己要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显得很无能?朝中大臣又会怎样看自己?如果没有拿得出手的功绩,就算熬到王去世,勉强继承王位,也无法镇服那些三心二意的弟弟们。所以,他必须要动,只有主动寻找机会,才有可能扭转颓势。
清明,有雨。
两天前,渔叉来到泗沘城,找到元鼎,给他带来一条口信,说是山东故人,会在清明这天在皋兰亭与他相见。元鼎如约而至,老远就望见一个身穿儒袍的男子站在亭中,面朝白江、负手而立,遂朗声道:“郭兄远道而来,让你久等了!”
儒袍男子转过身,正是郭务悰。他朝元鼎道:“此间风光独好,是某早到了。”
元鼎走到亭中,道:“一个冬天不见,郭兄清减了。”
郭务悰道:“还不是为了给你这个小马快擦屁股。”
元鼎寻思郭务悰不会平白无故跑到百济来,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或是重要的消息要传递,必须亲自走一趟,遂道:“大人可好?”
郭务悰道:“你跟大人,或许很快就会见面。”
“哦?”元鼎讶道,“大人起复了?”
“哪有罢黜不到半年就起复的道理。”郭务悰道,“放心,大人见惯了风浪,不是那么容易消沉的;他还托我给你带来八个字——徐图稳进,勿忘本心。”
元鼎退后一步,拱手作揖,正色道:“元鼎受教。”
郭务悰道:“我这次来,是有要事让你知晓。你可知,倭国使团,已被朝廷扣留?”
元鼎一怔,摇了摇头。
郭务悰道:“你来猜猜,朝廷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扣留倭国使团?”
元鼎陷入沉思:大唐和百济因为新罗的原因关系不佳,大唐对百济实施了全方位的封锁,百济根本无法从大唐那里获得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倭国和百济关系密切,百济向倭国输出了大量农田水利、医药文化、科技军事方面的知识,间接促成了倭国自上而下的大化改新。倭国在这个时候派使团前往大唐,极有可能是去为百济打探消息,看看大唐到底会不会真正对百济下狠手。大唐如果只是如前番新罗、百济两国使团到来时那般只是申斥、调解、告诫,根本不用扣留倭国使团,反而应该让倭国再给百济带话,让他们老实点不要胡来。可现在大唐扣留了倭国使团,唯一的解释,就是真的准备对百济动手了。想到这里,元鼎道:“朝廷已经决定出兵了吗?”
郭务悰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道:“我还跟大人打了个赌,赌你能不能猜出其中缘由,这下又要输给大人一顿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