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的嘲弄与讥讽毕露无遗。
鸾歌气不打一处来。
这华硕还真是没事找事啊?
方才那般谦和恭谨,不过是做给袁家人看的假象,谁曾想赵亦这小子虽说不如他八面玲珑,但贵在真挚,而且就眼前的情况看来,只怕赵家更与袁家有旧,袁老先生对待华硕虽是客气夸赞,却是带着疏离与规矩;但反观对赵亦,那才是真正的熟络与不见外,好似自家孩子一般。
亲疏立县,胜负立断。
如今没套好近乎便来自己跟前取笑,自己却不是这般任由他撒气的软柿子。
于是但见鸾歌面色无波,依旧保持原来不动声色的模样,只是说出口的话,却毫不客气:“殿下同样借了小侯爷的东风,又何必这般容不下旁人呢?鸾歌一介平民,挡不了您的路占不得您的光,您有这份心思,还是想想如何不空手而归吧。”
这话一出,华硕面色骤变!
她怎么会知道!
袁家人清高风雅,自从宣布不再入仕以来,便鲜少与朝廷官员往来,防的就是生怕上位者以为其处江湖之位,却想要插手庙堂之事,到最后弄得不干不净。
但是这些人里,却并不包括世交之家,便如前面所说,曾经一文一武协助晋太祖打下江山的安国侯一脉。
这也是为什么袁老先生和赵亦的话中,句句流露着长者的宠溺的原因。
而华硕这一次能来袁府,自然也是因为赵亦每次路过灵州,都要前来拜会长者的原因。
要说本来赵亦只用独自前来,但是因为想着带上鸾歌,便不好单独晾着华硕,这才有了今日的三人行。
这样说来,某种程度上,华硕也算是借了鸾歌的光。
只是鸾歌并没有想到这么多,原本只是随口的一句顶撞,可是谁曾想居然被她说中。
看着华硕青一块白一块的面色,她的心中大是畅快,但面上却毫不外露,找了最不起眼的地方站定,假装瞧不见路过的华硕那警告的神色。
然而某些人却根本容不得她这般低调,非要将她推到人前。
在众人依次落座之后,但听赵亦出声道:“袁伯伯,今日除了拜望您之外,我还想给您介绍一个人!”
晋地林山秀水,但越往南却地势越发崎岖,及至最南的苗疆之地,则已经到了丛林沟壑坎坷如山野的地步。
一路行来,鸾歌明显感觉到地形的变化,但是如今入了袁府之内,却似是仍在安阳一般,小桥流水、画扇园林,说不出的精美与细致。
比起起三皇子府通过遍地莲池的清濯来昭示高洁,袁氏则通过最凡常的草木以精巧的摆设来表现质朴,但若是仔细望去,却发现这些看似简单的林木铺设有着别样的味道:
似是禅院,却多了茂林修竹的风雅;犹如避世幽谷,却多了凡尘俗世的温情。
但就从进门一路走来,鸾歌便觉得这百年铸就的清流名门的韵致,已经在无数细节当中现于人前。
正应了那句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也难怪赵亦会做出这般凡常的举动来。
绕过几弯路,众人很快便到了一座院落前。
远远地瞅见众人过来,便有人遥遥的冲着他们行了一礼,而后转身往往院内而去。
袁既明温然一笑,然后邀请众人入内。
及至院内刚走了大半,便见其内有一白须老者在身边侍从的搀扶下走出门来。
“父亲!”袁既明呼唤一声,连忙上前从侍从那里接过手,扶着那位老者。
看来这一位老者就是这一代袁氏族长,袁怀琰袁老先生了。
果不其然,不等老者开口,赵亦华硕二人都上前冲着老先生行礼道:
“袁伯伯身体康健!”
“袁老先生!”
而赵亦迈步以先,还伸手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鸾歌,示意她一道行礼。
鸾歌早在老者出来之时便猜中了他的身份,因此赵亦的暗示她自然明了,在这二人开口的时候,她柔雅清丽的嗓音也夹在在其中,如同一股清泉,流向人的心间,在灼灼夏日增添一股清凉:
“先生褆安。”
“见过二殿下、见过世子……”而袁怀琰的话还未曾说完,便被华硕率先扶起道:“先生快快起身,我们乃是晚生后辈,哪里受得起您这样的大礼!”
这时就连赵亦也上前,走到袁怀琰的另一边,搀起他的胳膊道:“是啊袁伯伯,您跟我们客气什么呢,又不是什么外人。”
袁怀琰就势起身,拍了拍二人的手道:“傻孩子,说什么浑话,如今袁氏乃布衣平民,按照国之法度,这该有的礼,却是一点都不能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