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向来喜欢漂亮姑娘,尤其是长得好看还精灵古怪的。当初她宠着华玥,就是因为华玥生的水灵,谁曾想竟让华玥生出想要嫁进侯府的念头。
若是华玥直接跟自己的母亲提亲,而不是直接找了皇帝赐婚,让母亲生了芥蒂,只怕就算他不乐意,都得被母亲逼着娶华玥了。
可是如今华玥走了,却又来了鸾歌……
就现在这样,鸾歌那丫头都敢欺压到自己头上,若是再加上自己的母亲,他那里还有出头之日?!
“是夫人不让说的……而且鸾歌姑娘又只是一个医师,而且是三皇子府的客人,平日里两家又没什么往来,夫人应当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吧……”
元宝颤着声音道,其实他的心里也不是那样确定。
“继续说,后来呢?!”
赵亦又问道。
“后来鸾歌姑娘去院子那边给张大人带回来的牛马治病时,夫人其实就在揽春阁那边远远地瞧着……”
“……”
赵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揽春阁是安国侯府视线最好的地方,从那里望去,所有的地方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来母亲这次是真的对鸾歌上了心,赵亦突然觉得脊背嗖嗖地凉。
“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是您让小的去知会宜碧姐姐,然后去取衣服,夫人一听尺寸,直接让人从她屋里取了给小郡主准备的衣裳,让身边的嬷嬷送了过来……”
“你是说鸾歌身上那衣服是母亲做的?!”
赵亦登时愣了。
安国侯有一个不存在的小郡主。
平宁公主心心念念想生个闺女儿,然而却生出了一个带把儿的儿子,但是让她再生一个,响起当初产子时受的罪,她却又不愿意。
于是她从小就亲自给自家儿子做衣服,不是按着男童的来,而是照着姑娘的规格,从刚出生做到十六岁,件件都是不重样的女儿家衣裳。
别人问起,她都会说是给自家小郡主做的,可是从来没有人见过这小郡主长什么样儿,也从没听平宁公主什么时候又生了一个。
而赵亦七岁之前,但凡不出门见客,平宁公主就给儿子打扮成小姑娘,直到赵亦最后哭着闹着不愿意,平宁公主这才稍有收敛。
但是到了后来,赵亦每每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平宁都会带着几分幽怨望着自家儿子,然后让人拿出那几件自打赵亦七岁后从未穿过,却一直做个没停的姑娘家衣服,吓得赵亦次次仓皇而逃。
每次想起这件事,赵亦都哭笑不得;府上的人每次提起这件事,赵亦都会直接黑脸;偏生自家父亲不仅不发怒,让他由着母亲乱捣鼓,甚至还老爱取笑他,全然不顾自己儿子的脸面。
有时候赵亦想起来,都会有些怀疑对长相这么看重的母亲,为什么会瞧上自己的父亲,更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这两个活宝捡来的,所以现在还当着小娃娃一般玩。
他越想越觉得头大。
“是啊,是宋嬷嬷亲自送来的。”
元宝点了点头。
这话说完,不仅仅是赵亦傻了,就连一旁一道等候的宜碧也傻了。
那个送衣服的老者居然是安国侯夫人,平宁长公主身边的嬷嬷!
那件衣服,居然是长公主亲手所制!
这是何等的殊荣,又是何等的尊贵,等一会儿姑娘出来,定然要带着她去拜谢平宁公主!
这样想着,宜碧不由看向赵亦。
今日他在公子明辉堂说的那些话,难道都是真的?
长公主已经对乱搞个姑娘表现出喜欢,小侯爷又亲自以玉虎芦求娶……
然而不等她再想,却听赵亦道:
“这件事不要告诉鸾歌!听到没有!”
宜碧望着赵亦,看见他眉目中满是认真和警告,让她不由回不过神来。
。
华玥心头一颤,可是待她再仔细朝着上座望去时,却发现平宁仍旧是一副慵懒中带着憨态的模样,哪里有她方才觉察出的那股锐利?
而且以自己从小对这个姑姑的了解,她向来都是这么一个温吞的性子,待自己也算和善可亲。尤其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敬王的原因,逢年过节倒还会惦记着自己和母亲,送些东西之类。
这也是为什么她当初会想着向陛下请求嫁给赵亦的原因之一。
或许在这里,她可以获得自己自出生起便注定不能获得的东西。
比如母爱。
比如一个完整的家。
不再多想,华玥上前两步道:“求姑姑为玥儿做主!既然这小丫头说是自家姑娘在您府上,玥儿倒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胆敢由着自己的婢子欺负到我华玥公主的头上来,欺负到姑姑的头上来!”
宜朱闻说这话一惊。
华玥公主的意思,竟然是想要刁难鸾歌姑娘么?
可是如今鸾歌只怕正在洗漱,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如何能这样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想开口,想解释,可是一想到方才那两巴掌,脸上还生生的疼着,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方才这小丫头不是说了么,她家主子是宸侄儿。既然是宸侄儿的客人,只怕还得由他出面才好。我瞧着不如这样,福泉——”
平宁公主看一眼福泉,懒懒道:“你差个人去三皇子府上问问,他家是不是有这么个婢子,是不是新来了那么个小姑娘。”
“是。”
福泉躬身应是,正要退下,却听华玥伸手阻拦道:“慢着!”
“公主?”
福泉抬起头来,疑惑道。
“你先站着!”
华玥瞪他一眼,然后望向平宁公主:“姑姑,何必劳烦宸堂兄!只要将她家姑娘传来一问不就知道了?这样兴师动众的,倒叫外人看了笑话!”
“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平宁公主摇了摇头,笑道:“你既然喊宸侄儿一声表兄,他就不能算是外人。”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我是你的长辈,你宸表兄倒也算的上是半个,也没有什么避讳,你不必觉得为难。”平宁笑道,然后朝着福泉挥了挥手:“去吧,就跟宸侄儿说,我好些时候没见过他了,让他过来陪我这老人家说说话。”
“姑姑!”
看着福泉躬身而出,华玥登时急了。
华宸虽是她的表兄,可是却远远没有她与华硕亲厚。
自打她出生起,苏贵妃便极为受宠,母亲也时常教导她多与安国侯府和二皇子府等这些极受看重的府邸往来,因此她打小就和华硕要好,对于华硕不喜欢的华宸,她则是极不待见。
所以当去岁闹出二皇子华硕和三皇子华宸为一个姑娘家兄弟相争的时候,她便时常说道华宸的不好,从此与华宸彻底交恶,所以今日知道这丫头的三皇子府的人之后,便想着定然也要让华宸吃个哑巴亏。
但是让她将宜朱压到三皇子府,只怕还没进门就会被扔出来,哪里还会给她说话的机会,更别说给三皇子府难堪了。
按照她的计划,最好是借着安国侯的手,将赵亦那混小子教训一通,顺带再让那个不长眼敢与自己争的人长个记性;而华宸府上既然能出这样的人,只怕也得声名受损。
这样一来,全然是一个一箭三雕的好计策。
但这一切必须是不能让华宸知道,也必须要让安国侯夫妇为自己做主。
谁曾想平宁公主竟然直接就这么让人去请三皇子,也不管这个时候正是人休憩之时!
华玥赌气之时,暗骂不好,可是却忘了自己也是在这个时候闹事,让主座之上的人都生了嫌。
尤其是她刚打过二人爱子的主意,更是害得赵亦这个纨绔子弟生生在西山受了两个月的苦。
她不知道,昨儿个平宁公主看到黑瘦的模样,当即就心疼的流下泪来。
然而在这个时候,她却还想凭着以前平宁对自己的好撒娇,未免就有些异想天开。
华玥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敬王妃终日里只知道刻薄抱怨,又哪里会给女儿教什么与人处事之道?更罔论什么城府心计。
因此平宁在她拒绝将赵六差遣出去的时候,就已经明白她此番明摆着是朝着自己的儿子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