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从来不曾想过的问题。
本以为所有的生死,都不过是命数,可是如今,不仅是自己的命,还有同协的命,在场所有人的命,都是连接在一起……
舒阳没有在意这些从他移步起,便一直追随着不曾停滞的目光,也没有在乎他们会如何看待自己,就这样多部走到了一旁的马车边。
鸾歌耳目聪明,早在他踏步而来的时候,便听到了声响,因此掀开车帘,同他点了点头。
“可还好?”舒阳问她。
“没事,只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血腥气息。”捂住了鼻子,鸾歌的面色带着几分白。
昨夜扬鞭交战之时,她一直在强忍,可是到了后来那些人撤退后,望着眼前的惨烈景象,她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河边有人汲水做饭,她稍稍缓解之后,便回了车上,尽管车马已经尽可能的远离当场,可是那股气息,在掀帘之时,还是会随着清晨的风吹来。
“抱歉,昨晚应该提前告诉你们的,也好让你们有个准备。原本一切都在防备之中,可是后来……预料出了些问题,没能及时解决那些人,让你受惊了。”
看着舒阳有几分愧疚的神色,鸾歌瞪他一眼:“我是那么娇嫩,又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么?现在想想,我的确是很生气的,可是不是因为你们除了问题而生气,而是你最开始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我而生气。我不是云婉和云晴他们一样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我希望,我也有义务承担这样的责任。”
“若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只要你和对他们一样,也将我考虑其中,让我分担一部分。”望着舒阳,鸾歌舒了口气,认真道。
望着鸾歌认真的神色,舒阳的心头突然觉得有些暖意,面上也露出了今日第一抹真正的笑意。
“好。”
趁着鸾歌低头的瞬间,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宠溺地承诺。
“啊呀,又来!”
拍开舒阳的手臂,鸾歌又瞪他一眼。
舒阳笑了笑,收回手,却听鸾歌的声音再起:“去看看云婉和云晴她们吧,只怕昨儿个晚上吓得不轻。”
想起将二人从树后带回来的场景,鸾歌按了按眉心。
昨晚,她将云婉和云晴趁着混乱带到树后躲藏,为了安全起见,又在二人身边加了一道屏障,若不是施术之人或是内里的人主动踏出,外面是定然不会伤害到内里的。
因为舒阳早有叮嘱,非到必要之时,最好莫用术法,因此她只是开了这样一个小的结界。
本以为不用再担心,可是谁知云婉到底没有拦住云晴,让她从树后跑了出来,恰巧遇到长箭射出,眼见便要刺中云晴,却被云婉眼疾手快地推开,又为她挡了一箭。
好在只是蹭破了皮,可是云晴却因此一直自责哭泣,又因为天亮之时看到这样的场面,更是吓得大哭不止,杨成最早过来看过,还被她又打又骂,直到现在,鸾歌还能听到不远处的抽噎声。
“我知道了。”
舒阳点了点头,看着她一脸倦容,安慰道:“别担心了,云婉不会有事的,云晴那里,我再去说说,你好好休息。”
“嗯。”
鸾歌应声,然后放下帘子,将一旁补眠的六两和不知何时钻进来的阿蓝往里挪了挪,靠在了车壁之上。
昨夜那样的局面,以舒阳的能力,明明可以动动手指,结出反攻的屏障,将所有刺客都轻易解决掉,可是他不仅没有,乃至后来那股风,都只是借着自然之力,用内力所掌控而出。
难道他真要按着先时所说的那样,只是一个普通的凡常之人,只以一个幕僚的身份,来完成那件事吗?
鸾歌有些想不明白,也懒得再去想,将背后的软垫重新换了个地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休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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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篝火重新被点燃,随着天边启明星渐亮,林中的狼藉之貌也逐渐显露出来。
地上满是残肢断臂和干涸的血迹,厮杀交战过的痕迹留在草木枝的断痕之上。
站在一处干净的地方,看着众人正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残局,受伤的侍卫也正在接受包扎,舒阳慢慢踱至一旁。
“先生。”
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杨成从人群中向舒阳走来。
“怎么样?伤亡如何?”
舒阳按了按手,示意他不必客气,直接开口问道。
昨夜来的那群人,远比想象中更要残忍,刀刀见血且不说,乃是行刺常事,但所有的刀剑之上,都淬过毒,但凡受伤之人,此刻都已然虚弱无力,若不是舒阳昨夜及时出手,只怕今日的林中,已然是人间炼狱。
其实哪怕这个时候,也并不见得能好多少。
“死了两人,因为利刃直接刺心而入,无法救治;受伤的有十九人,已经按照先生给的药物帮他们清理过了,血也及时止住了,等过会儿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赶路。”
望着身后围坐在一起的人群,杨成的面上闪过一丝不忍。
这些人都是跟着他一道为三公子办事的好兄弟,平日里一起喝酒吃肉出生入死,原以为都能一直好好活下去,可是谁知道此次出门,竟然已经谶语成真。
然而很快,这股悲伤便被坚毅之色所取代。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人,这些儿郎们为了自身的抱负而努力,早在决定替公子办事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做好了这样的生死准备,真到这样的地步。又哪里会因此而畏惧而后退?
“不着急赶路,昨晚大家都累了,再休息一阵,等到辰时之后。再出发吧。他们不会再来,也没有时间再来了。”
听到杨成的话,舒阳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如今他们的行踪已然暴露,若是那些人卷土重来。只怕已然再经不起这样的损耗与折腾,所以为了舒阳的安全起见,哪怕他们再苦再累,都要先将舒阳安全护送到安阳。
“先生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杨成愕然。
“你不也知道么?”
舒阳笑了笑,淡淡的望着他。
“我……”
杨成的声音渐止,袖中的双手却是紧紧攥起:“二皇子这次,当真是冷酷无情。”
“哈哈,说这话你就错了。”舒阳仰天大笑,看着杨成面上的不解,突然问他道:“你在家中。那如夫人待你如何?”
杨成没想到舒阳会突然提到自己,想到那日在平州小院解释自己和云晴渊源的时候,曾说到此事,而且这也是整个安阳都了解的事实,因此也不遮掩,只道:
“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父亲宠她爱她,所以无条件的相信她,她在父亲面前扮演者慈母的角色,然而背后却安排人在我的饭食中下药。甚至诬陷我毁坏别人家姑娘的清白——那姑娘,是她母家一个远方表亲,因为品行不端,而在家中迟迟不能嫁出去……”
“待你尚且如是。那么待你母亲,待其他人呢?”
“母亲……”杨成的双眼眯了眯,“我母亲,只怕就是被她所害……其他人,府中但凡对父亲生出一点心思的人,不是被配了喜欢吃喝嫖赌的小斯。就是被打发出去卖给了牙行……”
“所以你看,若说冷酷无情,那是对有情之人而言,而对于无情之人,这不过是打压的一种手段,尤其是对敌人,有些时候,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对立。”
“先生是要给他们开脱?”
杨成迷惑不解,但因为涉及到赵氏的狠厉,舒阳又浑似道出她身不由己的解释,让杨成略有几分不满。
“是,是要给他们开脱——因为,这也是给我们自己开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