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迟了。”
鸾歌摇了摇头,看着云婉踉跄后退,似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不由伸手扶住了她:“我知道的事情,没有师兄是不知道的。既然你不愿意说,那么我也不会勉强,师兄更不会勉强。”
瞧着云婉逐渐站稳,鸾歌这才放开她的手臂道:“你今日不想说,我也不会问,师兄这么久没有说,也自是不会问你。但你需知道,事情终究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知与不知,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方才说自己并无恶意,我相信你,师兄也相信你,所以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那个时候再说吧。没有人会逼着你,但也请你不要忘记今日自己说过的话。
“至于帮什么事,你在山上良善待我,有事尽管开口,我若力所能及,必定竭尽全力。”
云婉的唇动了动,似是还想解释什么,可是到最后,却只剩下一句话。
“谢谢。”
看着眼前面色依旧冷清的鸾歌,不知为何,云婉突然有种想要抱着她痛哭的冲动。
“想哭就哭吧,哭过之后,以后的日子,还是得继续走。”
此话一出,云婉顿时放声大哭,在顾不得那所谓的矜持,顾不得旁人是否在意,只在这一瞬,将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与这些日子的压抑与担忧,悉数随着泪水释放。
鸾歌轻声叹气,在下山之后第一次使用术法,伸手屏开一道将二人包裹在其中的结界,好让云婉可以放生地尽情哭泣。
直过了一刻钟,等到云婉慢慢站直了身子,停止抽噎之后,她才似是想起什么,开口道:
“你在下山之前,都不知道此行是要去晋都的么?”
“知道。”
云婉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主子下山之前,问过我和云晴。”
“既是这样,你为何还要跟着下山?若你说要留在山上,按照师兄的性子,他不会强求。”
这是自从昨日之后,就让鸾歌很是不解的地方。
既然云婉对晋国兵士如是畏惧,那安阳城中,定然有着更加让她忌讳的人,那她又为何非得跟着舒阳下山?
“我并不知道主子此行,乃是与皇家有所牵涉……”
说到这里,云婉看了鸾歌一眼,顿住了话头,只转而道:“主子说要去安阳一段日子,问我们是否愿意同行,云晴是定然要去的,可是我怕她做不好事,惹得主子生气,所以才想着一道下山。主子对我有救命之恩,除却做这样的小事,我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
原来如是……
想到这里,鸾歌不由有些敬佩舒阳的小心机了。
他定然是算准了若是直接道出此行为何,云婉定然不愿意同行,这才半遮半掩,说出了何去,却不说为何去。
若是云婉日后想起,只怕也会思量是因为有些事不宜说,而不是因为他的算计。
可是,如果他知道自己所利用的,是云婉的一片真挚,会不会因此后悔?
想到这里,鸾歌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何曾变得如是心软,又如是伪善?
舒阳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因为当初对于云婉乃是苏月翎派来的人,所以才有这样的计较,又哪能因此反说他心思深沉?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啊……
鸾歌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听不远处传来呼唤她们二人的声音。
伸手撤去屏障,又在云婉面上点了两下,见她眼周的红肿消散,这才冲她伸手道:“走吧,莫让他们等急了。”
“哦。”
没想到鸾歌对自己方才没有说完的话不仅没有再问,还冰释前嫌般的冲自己示好,云婉有些受宠若惊,与她并肩挽臂而行,面上的阴霾已然散去。
。
突然之间多了百十号人,不比先前四人之行,路上的行程到底是慢了下来。
但平州到安阳的官道不比贺州地势崎岖,因为接近东部平原平坦了许多,因此一日下来,所行的路程却也并不比先前少。
随着逐渐往东,东西两地的差异更加显著。云婉和云晴本是晋人,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稀罕,但是对于鸾歌这样一个自始至终生长在西边的人而言,便突然生出好多问题来。
舒服的躺在车内,听着舒阳不厌其烦地替自己解答,再加上今儿的待遇比昨儿个好了许多,让鸾歌不由欢快的哼起了小曲儿。
也不知是因为看重舒阳的缘故,还是她们沾了云晴的光,反正一起赶路的当天,她便在马车内见到一个放在角落里小酒坛,内里放着大块的冰块降温消暑。
一日下来,虽然掀帘还是有热气灌入,但坐在车内竟然也不觉得热,让她不由感慨不虚此行。
“想不到杨成这人瞧着愣愣的,心思还是蛮细的,居然能想到这法子来。”
换了个更好的姿势,鸾歌打了个哈欠,随口称赞道。
“晋帝的贵族都是这般消暑,也不算什么精巧之处。”
一旁的舒阳不以为意。
“可是在齐地和楚地,那些人就想不到这样的法子。饶是冬日有雪,却也想不到将冰块存起来这么用,就连晟昭帝的冰壁,也只是寒铁注水勤加通换而已,更罔论那些贵族出门坐的马车,顶多也是同样的法子,但往往晒将半日下来,就又够热的慌了。”
想起在楚国时候,夏日无数次被热醒,鸾歌就有种噩梦般的感觉。
“这我倒是不知了。以冰镇热的法子在晋国常见,不过就是取冰比较费事。寻常人家大都很难将冬日的冰保存到如今。能有冰块的,也大都有自己的冰窖,就像我们在贺州城里聚德客栈,能再雅间放冰。自然也是有存冰之处。”
“所以这样算来,杨成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的。想从我们初上车的时候,那冰罐就已经在了,而你那屋舍又离城那么远,只怕是他吩咐人晚上连夜找来的。这份心思,也算是难得了。”
“是难得,却也不是做不到——”
应了一声,舒阳望向鸾歌的眼睛多了几分探究:“不过,你今儿个为何一直说那小子的好话?”
“有吗?”
鸾歌皱了皱眉,装作不知,可是舒阳的目光却没有就此移开,实在躲不过,她这才投降道:“好了好了,我承认就是!”
“说吧。为什么。”
收回目光,舒阳露出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望着鸾歌,然后突然皱眉道:“你不会是瞧上那小子了吧?所以才……”
“瞎说什么呢!”
鸾歌没想到舒阳竟然会有这样的猜测,于是不由没好气地打断他,然后道:
“哪有什么为什么,不过是不想你与他再生芥蒂罢了。你如今还没有道安阳,便先与那晋三公子的亲信生了嫌隙,日后若真的做起事来,难免处处不顺。既然你铁了心要从一个普通的幕僚做起,又从一开始进了贺州城便慢慢撒网铺路。缘何在此事上便想不明白?莫不是因为此时攸关云晴,才让你这般……”
说到最后,鸾歌这才发现,自己的口气里竟然带着几分怨念与娇嗔。吓得她赶紧住了口。
舒阳倒是没想那么多,听了她的顾虑,这才松了口气,淡淡道:
“你多虑了,我若真的要与他生出嫌隙来,就不会是昨日那般了——我只是想让他明白。不要在我跟前耍什么心思,不管是他还是那位三公子,既然请了我来,在我面前就需得按着我的规矩办事,我做出的决定,也不容许他们轻易质疑。”
望着鸾歌一脸不解的模样,他笑了笑道:“我这是为了避免以后有太多的麻烦,才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以及他身后的人,我是怎样的脾性,否则真要将我当作那凡常之人了——况且,我虽不愿顶着云阳山主的名号博取某些名声,但却也不允许旁人当云阳山的人好欺负。”
“你放心,既然是华宸派来的专请我的人,这点子小事,他是断然不敢、也不会因此生恨的。”
“你倒是狂妄,哪里就有这样的自信?”
听着这种我就是傲娇你能将我怎么样的口气,鸾歌简直想要泼他一盆冷水,好生让他感受下。
可是奈何条件不允许,便只能用眼神剿灭他。
“因为,他们家主子只怕更清楚我是怎样的脾性,”想到去岁见到华宸时候的情形,舒阳的深色之中露出一抹怪异的笑来:“所以,他才没有让另外一个人来接我。”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