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欲迫却中双雕计【4k】

鸾翔九天 云城九少 4690 字 11个月前

望着华宸面上的笑意,宋其然顿生不好之感,待他一回头,不由猛地坐在了凳子上,连话也说不出来。

进来的男子一袭布衣,虽身材枯瘦,但那满面容光却显出他矍铄的状态。他扫视屋内,目光落在宋其然身上时微微停滞,可那面上的神色却并未有变。

只见他对着华宸拱了拱手,望着那桌上的残炙道:

“方才殿下的随从说要宴请张某于云鹤楼,张某不由心生窃喜,因贫贪嘴便忍不住跟了来。可是如今瞧来,殿下却好似已经有了客人。那不知让某对上这满桌的残羹冷炙,是要和某玩闹一番?”

“张先生说笑,您是我皇兄最看重的人,我哪里敢与您玩笑?您之智名,华宸早有耳闻,但却鲜能一见,方才得见您从楼下过,才让人前去唐突相约。华宸既说宴您于此,自然非是虚言,但却不是今日,只怕家仆愚钝,传错了讯息。”华宸拱拱手回礼,然后看向宋其然:

“因为这一场,是宋先生请我。所以还望张先生莫要怪罪,他日赏脸应约。”

“哦?”

张河曲面色一凝,望向神色槁然的宋其然,眼底闪过一丝思量,这才笑道:

“既是如此,某却只记得殿下还欠我一餐饭了。怪罪倒是不敢,只是瞧着今日的主家却并不待见我。”

“宋先生与您同是我皇兄的幕僚,自然不会有这般心思。不过方才与我相言颇有失意,哪里是会不待见先生您?”

华宸笑说着,看一眼瘫坐椅上的宋其然,面带愧意道:“却是我不好了,多灌了宋先生几杯酒,只怕先生现下已是喝高了,也不知张先生是否方便,代我送宋先生回府?”

张河曲自然不相信宋其然喝高了。

若真是喝高了,此刻就决计不是颓然倚坐在椅子上,而是跳起来直接拔刀相向了。但华宸这般请了他来,却又给出这样一个契机,他又哪里肯放过?于是当下应道:

“宋先生与我同侍一主,如此小事,自然方便。”

“那就有劳先生,华宸有事先行一步。”

“殿下请便。”

华宸拱了拱手,苏懿、武樑等人连忙跟上,抬脚便出了云鹤楼的包厢。

落在最后、奉命去请张河曲上楼的杨成甚至还贴心的帮屋内二人关上了门。

走在大街上,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华宸笑意满满。

“那姓宋的出言威胁公子,公子怎得还这么高兴?”武樑望着阔步而前、笑声阵阵的华宸,瞪大了圆眼奇道。

“威胁不成却反被公子摆了一道,公子自然解恨。”一旁的苏懿随口道。

“嘿!这怎么说?”

武樑倒是不明白了,但一看搭话的是小胡子苏懿,又不满起来,鼻孔圆了圆道:“没问你。”

说着,他朝一旁的杨成看去,杨成却只能耸耸肩,表示并不知情。

方才他被公子差去请那张河曲上楼,怎么会知道那期间云鹤楼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武樑实在好奇,想要问苏懿,却看不惯他那张一直老神在在故作神秘的脸,和那一说话就几乎要吹到天上去的小胡子;但若让他去问前面的华宸,却又怕被华宸说他有勇无谋,因此只得忍着心里的痒跟在华宸后面,脸上却是扭曲的难看。

苏懿与他虽并不对头,却并不是那种见面就眼红的仇人,因此瞧着武樑那扭曲到路人见了都避的脸,实在忍不住才小声解释道:

“那宋其然如今正被张河曲压下一头,在二皇子府中已然说不上话,他本想以云阳之事要挟公子得些筹码,好让二皇子重新重用与他。可是这些日子公子帮着太子处理陈州之事,奔波于外,说是奉了皇储之命前去云阳,别人只怕会赞赏太子想要晋国强盛,哪里会有什么害处?”

不等苏懿说完,武樑忙道:“若是他去找太子求证呢?!或是放出这样的谣言,那太子岂不是和公子生了嫌隙?!”

作为纵亘整个中州大陆最长的一座山脉云阳山脉的主峰,云阳山有着中州屋脊明珠的称号,倒不是因为它有多高——因为若论此,就是北地点云雪山的一半它仍不及。

让云阳山能为天下人周知的,是因为那山上的人,是那传说中守护者天下盛世太平,以护之力量为人所敬的历任云阳山主。

很早的时候,云阳山在中州人的心目中便如同那海上的蓬莱仙岛,上面住着能够神能通天的仙人,也因此引来无数人趋之若鹜的追逐。

但是不管那些人怎般寻找,却始终得其道不得其人,整个云阳山就像那渔者口中的世外桃源一般,似乎是并不真实的存在——

山还是那座山,却并不能找到山上的人,甚至连一间茅屋也不曾发现。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又有不同的消息传出:云阳山不过是有人胡诌出来的一座山,并没有所谓的仙人,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听到这样的说辞,酒楼之上的男子推开面前的窗户,看着楼下往来的人群,目光落在其中一个枯瘦的男子身上,当下便唤了身边一人附耳轻言几句,复而回头一笑道:

“宋先生这话说的是。一座普通的再不能的山,山上的瘴气多到就连猎户也不愿意在其上搭屋,又哪里会有所谓的仙人长居其上?更何况,这天底下神神鬼鬼的说法多了去,却到底没见有几个是真真现于人前,能让人一睹真身的。因此华宸对这样的说法自然决计不信。”

那妖冶的容颜背着光,虽看不清五官,却能明确的让人感受到其中的不屑。

世人口中的仙人,他自然不信。

但仙人之说虽无稽,术者之闻却非假。

更何况,他曾亲眼所见。

桌前坐着的中年男子一抚胡须,目光从得了华宸指令推门而出的人身上移开,望向华宸那状似洒脱的形容,按下心中的不安沉吟道:

“三殿下这话说的是,神神鬼鬼的无稽之谈,为君子者自然信不得。但这世上从来不乏偏听偏信之人,口中一套,做出来的,却又是另一套。据说这些日子,又有人上了云阳山,不知殿下可曾听说过。”

“宋先生有话不妨直说,何故这样绕来绕去?”

华宸将双手负在身后,在窗前踱了几步,似是听不出那人口中说着一套做着一套的人是谁,笑望着那位姓宋的中年文士:

“先生今日约我来此,应当不会只是想请我吃一顿这云鹤楼的烧鹅,然后跟我说说自己的见闻吧?”

说着,他看向一袭青衫静立一旁,明明不到三十,却蓄着山羊小胡的男子道:

“苏懿,你有时间去问问,二皇兄府中的文士月俸是不是又涨了。若是如此,我倒也该给你涨一涨,免得你连雕花楼的酒都喝不起了。”

苏懿的拱了拱手,小胡须动了动道:“是,三公子。”

一旁的大汉听到这话,却是忍不住了,急忙道:“好主子,您给苏懿这小兔崽子涨月俸,可不能少了我武樑啊!雕花楼的酒我也爱喝啊!”

“若是二皇子府上的武将也能请主子在云鹤楼吃上一顿招牌菜,你的月俸自然也就有的涨了。”苏懿吹着小胡子,白了武樑一眼道。

看着眼前主仆三人这般玩闹取笑,宋其然的面色越来越难看,但出于风度修养,又碍于面上身份上的礼数,他却不敢发怒,于是当下再不绕弯,站起来直了身子,冲着华宸拱了拱手道:

“既如此,宋某就直言了。去岁时,就有人曾说殿下您数次上云阳山寻访仙人,宋某原本不信,二殿下也不信,因此这事便压了下来。可是前些日子,又有人亲见殿下您在云阳山下,欲往山上而行,不知殿下对此作何解释?”

“解释?需要解释么?”

华宸眉头皱了皱,满面茫然地看向自己的两个随侍,然后对着宋其然道:“况且先生不将这事告知二皇兄,却告诉我,又是为了什么?”

“殿下何必装傻充愣!谁人不知得云阳者得天下的谶语?如今朝内仍有太子,却不知三殿下此举,怀着怎样的心思!”

“宋大人!”

华宸高唤一声,然后往前走了两步,那一双长眼中已是不屑的笑意:

“且不说这些日子我都在忙着帮太子做事,我倒是想要问问,宋大人的人又是如何出现在那云阳山处呢?是二皇兄生了什么想法,还是您又有什么心思?您不将此事藏着掖着,或是禀了自己的主上,偏生这般大庭广众之下与我讲,却又是何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