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他们家的男丁,最多活不过三十六岁吗?也有人愿意把女儿嫁过去?”我不解。
老鲁苦笑道:“男人死得早,也总比孤苦一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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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鲁的话,让我沉默了。
这话听着不舒服,但确实是大实话。有句话叫门当户对,像他们这样情况的,基本上也就是找情况差不多的人家结亲。否则只靠父母赡养的话,父母年轻做得动时还好,年纪大了做不动了,或者等到父母离世了,这个人基本就没了依托,又没有生活能力,情况可能会更凄凉。
而且,在这种乡下的地方,最忌讳的就是孤独一生后继无人。能把女儿嫁出去,找个实诚的人,就很满意了。虽然这个实诚人命不长,且实诚得过了头。
但男人死了,不是还有儿子陪着吗,至少血脉没有断绝,后继有人,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老鲁见我沉默不语,呡了口酒道:“其实在我看来,二傻子挺好的,脾气好、实诚、勤快,是一个好孩子。他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无忧无虑,能吃能睡。根本没必要可怜他,他也不需要别人的可怜。”
“不用可怜,也不需要可怜……”我重复着老鲁的话,感觉豁然开朗。
也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别人根本没资格去指手画脚。
而对于二傻子这样的人,我们无需做太多,只需要用公平的目光来看待他。你可以讨厌他、鄙视他、嫌弃他。但请不要因为他本身的缺陷,去伤害他。
反之,你可以可怜他,怜悯他,甚至为此而帮助他。但一定要有个分寸,不要去打扰,或者改变他们的生活。适当就好,万事过犹不及。毕竟,在你看来的水深火热,或许人家早已习惯,也就不觉得怎样了。
总而言之,他们需要的,其实就是一个平等的对待。说白了,只要把他当成普通人就行。
看着二傻子静等投食的模样,我发现了一个问题。这二傻子不是大溪村的人吗?他跑到与大溪村有仇下河村来,居然没挨打?看样子还跟这里的人挺熟络的。
另外,这里的人对他似乎还不错。至少没有因为他脑子笨,因为他身上衣服脏而歧视他。这样的态度,明显比大溪村那边,既想他帮忙做事,又嫌弃他好多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可怜他?所以人人都献出了一份爱,就自动忽略了他大溪村村民的身份?
这下河村……应该没这么圣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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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竟然和二傻子认识,好像还挺熟?”老鲁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疑惑,但也只是疑惑,并没有敌意。
以免对方瞎猜,然后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我只能解释着说道:“也不算太熟,就前两天见过一面。当时大溪村的人请二傻子干活,但报酬给的不对,我就帮忙说了几句公道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却没想到二傻子却记这个情。”
“原来是这样……使唤人还不给报酬,这大溪村就没一个好东西!”老鲁循例骂了句大溪村,一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再看我的目光多出了几分善意:
“二傻子虽然人傻,但心里却明白的很。谁对他好,谁对他坏,他分辨得出。他能对你这么热情,你肯定是个大好人。”
“别,您老别这么夸我。就是帮了点小忙,算不了什么的。”我连忙摆摆手,然后帮老鲁把酒续上。
老鲁笑了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而是说起了二傻子的事情:“你肯定会很奇怪,我们下河村和大溪村仇恨那么深,为什么二傻子还能在两村之间畅通无阻?”
“额……是有这么点疑惑。”
“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他既不属于下河村,又不属于大溪村。”老鲁夹了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慢慢地嚼着,眼睛看着门口的二傻子,回忆着说道:
“二傻子这孩子,命苦啊!打小就没了爹,由她娘带着,就住在那西山的山腰上。靠着给人做工,以及村里人的接济过活。他娘身体也不好,熬到他十多岁的时候,便跟他爹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孤苦无依的,因为脑子不好使,没少被人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