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们来说,赖光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
难道还要思考吗?
这是他们的第一任主人,是赋予了他们重宝之称的主君,是将源氏推到繁荣巅峰的家主,是……
是他们一千年都忘不掉的执念啊。
要当着他的面否认他,这是比碎刀,比被审神者折磨更痛苦的刑罚。
髭切贪婪地看着面前高挑俊秀的青年,握紧了腰侧的本体,毫不犹豫地单膝下跪,低头,将最脆弱的后颈暴露在那个青年眼下:“源氏的重宝,髭切。”
另一个声音如影随形响起:“源氏的重宝,膝丸。”
两道声音铿锵有力,完美重合在一起:“见过家主大人!”
源赖光挑挑眉,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觉得很神奇呢,付丧神什么的,说起来给他这么不好感觉的真的是髭切?
到底是为什么啊?
“家主!躲开!”
膝丸砍翻源重光身后一个意图偷袭的人,余光瞥见天际黑压压落下的箭矢,神经一紧,恐惧地大吼出声。
他们身边已经没有别人了,源家的士兵被推挤着分割开来,一片一片蚕食掉,笹龙胆的旗帜斜插在地上,守旗的士兵耷拉着头,大腿以下已经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泥泞,支棱着几片惨白的骨茬。
“家主!”
听见这样的喊声,源重光若有所觉地停下刀,抬头看向天空,眼中是疑惑,了然,而后是无奈又从容的笑意。
蝗虫一样绵密的箭矢像云一样扑来,这样的攻势下,没有人能存活。
平家的士兵也发现了这样的危机,片刻的停顿后,就发出了慌乱的喊叫,这样的情形下,还用说什么吗?他们效忠的主君放弃他们了!那些大人物要用他们的命来拖住源家家主!
可是凭什么?!
他们的妻子儿女还在等他们回家!
说好了要回去的!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扔下了兵器,平家的士兵争先恐后调转方向,往自以为安全的方向狂奔逃离,膝丸和源重光喘着粗气,没有人理会他们,只是不断从他们身边穿梭而过。
膝丸惊惶地扑倒源重光,用身体盖住他:“家主!不要动——”
源重光愣了一下,唇角依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他伸出没有握刀的那只手,轻轻摸了摸膝丸的头发,顺手抹掉上面的血,露出下面清淡的薄绿色:“嘘——不怕,家主在呢。”
他松手,任凭小乌丸落在血泊里,紧紧抱着膝丸,腰腿一使劲,两人就掉了个个儿。
膝丸惊恐地瞪大琥珀色的猫眼:“家主?——”
源重光死死抵住他,腾出手随便拉过边上的一具尸体,往自己身上一盖,低声道:“偶尔也依赖一下家主吧?”
那片乌云重重落下,有锋利的风声飒飒响在耳畔,膝丸一动不敢动,只是死死瞪着上面的人,眼睛有点模糊:“家主!”
源重光的声音依旧带笑,尾音软绵绵地上扬,像极了某个不在场的金发青年:“嗯?”他左手抵着膝丸,右手拽着那具尸体不让他滑下去,只好低头,在阴沉沉的天色下,眼前那双琥珀色的猫眼熠熠生辉。
真是一双美丽的眼睛啊……
源重光心里难得的有了点愧疚,他看着这双眼睛,恍惚不知道看着的是谁,鬼使神差地低下头,轻轻亲吻一下那双眼睛,沉沉的叹息:“不怕,家主在呢——”
有湿润的血涌出来,将衣服浸没,他感觉有点冷,对着那双眼睛笑了笑,轻声说:“不要怕,无论什么时候——我都在呢。”
膝丸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没能问出口,就感觉脖颈一痛,他的意识在疯狂地呐喊着抗拒,然后是沉沉的黑暗将他浸没。
源重光咳嗽一声,口中滑出大片的猩红,染湿了膝丸的衣领。
他恍惚已经感觉不到痛了,随手把身上的尸体推下去,他摇摇晃晃半跪起来,最宏大的阵势已经过去,只有零星几只箭穿透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