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馆

武老爷一脉因为出了这么个京官,在宗族中的名望地位大升,姚宁百姓也十分尊敬武氏人家。

谢蘅听后却道了一声:“荒唐。”

刘景行不以为意,轻笑道:“这世上最不乏荒唐事。”

转进后院,面前开一排通间的大屋,里头陈列着舞狮的行头。

正逢账房核对清单,将名册与每一面狮头上都挂着木牌名号对应起来;加之有打杂的小厮、短工搬进搬出,人多眼杂,免不了有些混乱。

来往间,有一佝偻老人不小心绊了一下,趔趄摔倒在地,顿时哎呦痛叹起来。他背上扛着的袋子砸在地上,也没幸存,裂出了一个小口子,里头源源不断淌出来银白色的粉末。

谢蘅仔细一看,像是面粉,可又不是面粉,里头跟掺着珍珠粉似的,闪着亮色。

负责监察的总管一见如此情形,顿时恼怒喝骂道:“又是你!你个老不死的!武家行好才给你一口饭吃,这还不够赔的!不行就别干了,赶紧滚回家去!”

他气极,扬起手中的鞭子就要往人身上抽。

那老人顿时蜷缩成一团。

谢蘅眉头紧拧,手中折扇已牢牢别住那总管的腕子上。对方不忿,还尝试着再打,却没拗过这姑娘家的手劲儿,一时恼羞成怒:“臭娘们儿,你甚么人!在这里多管闲事!”

“放肆。”

刘景行眉梢骤冷,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监察总管一听这声音就已经寒了半截儿,转眼见是县令大人驾到,浑身一颤,忙跪下磕头,“小的叩见大人——”

武少杨见他不知检点,败了武家的脸面,一时紧绷起脸,喝斥道:“在大人面前吵吵嚷嚷,成何体统!这位是诉讼司的谢司长,还不快见过?”

他一听这女子竟还是个官,当即吓得胆战心惊,“是小的、小的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还望谢司长开恩!”

谢蘅收了折扇,没作理。其他短工七手八脚地将那老头扶起来,谢蘅上下打量了一眼,见他粗布短衣上皆是尘灰,虽疼得哆嗦,但勉强能站得住,应当无甚大事。

谢蘅转头问:“是奴役还是短工?”

监察总管比那老头还哆嗦,吓的,不敢怠慢,回道:“短工。”

谢蘅:“知不知道,对良民擅用私刑是甚么罪?”

“小的一时糊涂,气急了才会如此,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武少杨教谢蘅突如其来的凌人气势惊了一惊,头皮一阵发麻,忙上前躬身拜道:“是草民管教无方,还请谢司长宽恕。”

“贵馆短工损了物什,要如何处理?”

“按价赔偿。”武少杨道。

谢蘅再问:“既是按价赔偿,又为何要动鞭?是不是会赔得少一些?”

武少杨听出她是不饶的,背后起了一层热汗,躬身变成屈膝。和总管一起,两人齐叩首道:“草民知罪。”

“知罪就好。”谢蘅将折扇收回手中,刚刚凌人的气焰散得一干二净,“起来罢。”

武少杨起身,那总管也跟着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刘景行垂眸,狭长的眼尾上挑,沾染了些森然冷意,唤道:“彭大江。”

彭大江:“在。”

“叫骂朝廷命官,辱没斯文,依例掌嘴五十。你盯着,带下去打,本官心善,见不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