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正要拧着头去喊等在诉讼司外的奴才过来,这厢就听刘景行断断续续地说道:“……是茶里,教人动了手脚。”
谢蘅大惑。那茶水她也动过,不见有事。
“难受……承缨……”
“究竟哪里难受?”
“哪儿都难受。”他捉住谢蘅的手往自己心口放,揉了两回占尽便宜,才轻飘飘地说,“你快亲亲我,舍身救我一救,我会对你负责的。”
“…………”
谢蘅脸一下黑了,隔着衣衫寻着他胸膛间的软肉狠拧了一把,一掌将他推得连退好几步。刘景行本就蒙着眼,摇摇欲坠,险些摔倒在地。
谢蘅:“去死罢你!”
他摘下抹额,捂着发疼的胸口连连抽气,捱了疼也还在笑,见她怒气冲冲地扭头转进诉讼司,直到消失在视野中才回神。
今儿算找到比谢蘅更教他欢喜的人了——脸红的谢蘅。
……
先前刘景行答应好要送诉讼司一面狮头,不出三日,果真送到司中来了。
送狮头的也是行当人,名唤罗威。他虽长相端正,一路上都是低眉顺眼的,像个本分的老实人,不太起眼。
小伙子一手擒着狮头,随回青进了庭院。
狮头入宅,有一环叫做“拜神”。因宅邸都有各自镇宅的神明,神兽入洞府前都要请示。
拜神也不难,由舞狮人举狮头从府门口拜到正房门前,再由谢蘅点睛即可。
一般送狮头的人也会舞狮,走一趟可以挣两份工钱。
锣鼓一敲,罗威起狮头亮相时,谢蘅就站在檐下看得一清二楚。
他单一人高举狮头,一眨眼一抖头都游刃有余,活灵活现,演憨态是可爱至极,演威武是震慑有加,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淋漓尽致。
一司的人看他表演,纷纷鼓掌喝彩。
罗威摘下狮头,露出沁着薄汗的额头。他声音也是刻板非常,带着一丝丝紧张。
“请司长点睛。”
戴上狮头的罗威跟方才低眉顺眼、沉默寡言的罗威简直判若两人。
谢蘅起朱笔,一面点睛一面问道:“罗威是么?也是武老爷的弟子?”
罗威如死水的眼睛骤生波澜,否认道:“罗家狮是文武兼修,与武老爷并非一脉。”
谢蘅听他这意思,舞狮还要分派系,这罗氏和武氏舞狮风格大相径庭,不可同语,一时觉得有趣至极。
她笑问道:“你的狮头是甚么样儿的?可也去参加赛狮大会么?”
“……”罗威沉默了,眉梢往下垂,有好几分灰心丧气,“我没有狮头。”
谢蘅挑眉,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一圈,大抵也猜出个七八分来——袖子短了一截,衣角处被磨得破破烂烂;鞋子都换不上新的,还要到处跑工,再体面干净都掩饰不住贫穷带来的寒酸。
罗威抿紧唇,这姑娘的目光跟火刀子一样,而他只是一张轻薄的纸,轻易就能教她捅穿。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别人都说越穷的人自尊心越强,罗威却知道那是因为还不够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