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后

历届赛狮大会都由武家主办,武老爷做这行几十年,遇到的意外不少,处理起来很是娴熟,处处都公道恰当。

刘景行冷冷一哂,“武老爷回去还得仔细查一查,别落了甚么。”

武老爷生疑,一时不知刘景行话中意思,却也按照字面上理解,忙着点头应道:“遵令。”

又品了几盅茶,听武老爷说了说姚宁的风土人情,这才将人送出诉讼司。

一行人随武老爷出了门。

中有一年轻的弟子向稍见年长的弟子耳语,一脸愤恨,低声道:“我看那刘云歇就是想当着女人的面臭显摆,故意找茬儿下咱们的脸面!这甚么人呐,左不过就是个芝麻小官儿么。咱们小师叔也在朝中办事,何必怕他?”

年长的弟子瞪了他一眼,道:“师父都没埋怨甚么,你怎就这么多话!”

“我真是看不懂嘛!”

“你来得晚,自是看不懂。咱们武氏承祖辈荣光,在颍川横行无忌,若不是那刘云歇有些手段,就算师父再知礼,至于跟一个芝麻官儿低声下气的?”

“手段?”这弟子笑了,“这真没看出来。”

这弟子平日里负责为武家买药酒,在东市曾碰过这刘云歇好多回,回回都能见他热络地跟市井百姓打招呼。倒也奇,这县爷记性是真好,谁叫甚么、卖甚么都记得清楚。

有老妪总夸他皮囊好,卖给他的青菜总是最水灵的。

小白脸儿倒是看出来了,实在没看出他藏有甚么手段。

“你去年才拜到武家来,听说过姚宁匪帮的事么?”

年轻的弟子摇摇头。

那人继续道:“很早之前那匪帮流亡至此,见姚宁富裕,来往商队很多,就在此扎了根。一伙人明目张胆地盘在县里,杀人越货,无恶不作。你莫看武家行当人不少,可敢下手杀人的真没几个,哪里敢招惹这群不要命的?”

年轻的弟子一听,惊了一跳,“咱们不管,难道朝廷也不管么!”

“管甚么?管急了造反!哪个官爷愿意自己的县里出一窝反贼?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后惯得这群人是无法无天,跟土地爷似的,谁要打姚宁过,都得教这群人扒一层金衣。”

当时坊间还闹出过啼笑皆非的荒唐事——土匪为首的老大是姓钱的。民间状师打官司,给苦主辩护,却不论罪名,而是想尽法子证明苦主是那钱老大是沾着祖宗十八代的亲戚关系,因此总能得到县太爷格外宽待,再重的罪名都能减到最轻。

单单听着,就觉得可笑又可恶。

“三年前老太爷卸任,换了刘云歇担任县官。要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是没有道理,他一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儒生,起手就敢按住这群土匪的脖子。”

刘云歇上任,这匪帮为了耀武扬威,率先领着一帮人到县衙去“拜山头”,想吓他一吓。

后来听衙役们传,当日刘云歇面对这么些个亡命之徒,是气定神闲、稳若泰山,即便教那钱老大当面嘲弄是女人窝里出来的小白脸儿,却也是面不改色,眯着俊眼,说尽了一番美话。

他就凭两张嘴皮子上下一动,捧得钱老大都上了天,飘飘然不知所以,只当自己快是土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