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低沉,有水一样的温和,却也有冰一样的清冷。
谢蘅何等人物?那是在公堂之上雄辩滔滔的人。可面对这一声质问,她甚至都忘记了回答。
“当真忘了……?”他低下头,一张出尘的俊容逼得愈来愈近。
谢蘅头皮发麻,侧着头大喝道:“没忘没忘!刘景行——!”
手已经抵住他的肩膀,她敢保证他再靠近一点儿,就能把他的胳膊卸下来。
对方不似她预料中的再靠近,左手撑在谢蘅头顶上方,额头靠在左臂上,闭着眼缓缓喘气。
谢蘅悄悄睁开一条眼缝看他,却见他整张脸愈发苍白,额角有汗水流下。她小心问道:“你还好么?”
“我头晕。”
谢蘅心脏扑通乱跳,这会儿可不再是因为害怕了。
她千想万想,都没能想到在这里会遇见刘景行。
两人几乎是形影相贴,她有些不太适应与之如此亲密,动了动脚试图逃开,可刘景行的另外一只手还握着她的左肩。
“别动……”他似乎在命令,也似乎是在请求,“让我靠一会儿。”
谢蘅果真没有再动。
停了半晌,待刘景行有所缓解,这才低眸看向谢蘅,轻笑道:“方才偏着头躲甚?以为我会做甚么?恩?”
“我劝你不要多想!”谢蘅恼羞成怒,抬脚狠踩到他的靴子上。
刘景行吃痛,长眉紧拧,忙退开好几步,背撞到小巷的另一面墙上。他方才还跑岔了气,这会儿疼起来,一手掐着肋部,脸色愈发苍白。
谢蘅看他一脸苦痛,到底歉疚,放缓了口吻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又是要喘又是要笑,道:“好问题。我身为姚宁县县令,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谢蘅一时瞪大了眼,“你?你就是……”
“我不成么?”刘景行抬眸,漆黑明亮,完全笼住了谢蘅。
谢蘅失笑,与刘景行在姚宁见着跟做梦似的,处处充斥着滑稽和荒诞。她略弯了弯腰,笑道:“谁能想到堂堂颍川靖王的大世子,人称‘小王爷’的刘景行会来当个小小县令?”
刘景行说:“我就能想到,当今皇上的外甥女也会来到姚宁担任诉讼司司长。”
“…………”
好在衔阳刀不在身侧,否则她真想一刀劈了这人。
刘景行认真地看着谢蘅的双眼,“承缨,你把我忘了么?”
“小王爷岂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被遗忘的人?”
她早就见识过的,独领天下风骚者,刘景行是也。
“你是谁?你是甚么人?我们可认识?之前在哪里见过?……这是你见到我之后,起首说得四句话。”
谢蘅甚是尴尬,背上都发起了汗,磕磕巴巴道:“……你眼睛上蒙着纱。”
“蒙着纱,我也一眼看到了你。”他逼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