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官司,从周通说一句话开始,从头到尾都是他在牵引着走。双方各执一词,吴行知却理不清其中真假,一味地教周通带着走向他既定下的真相。
对于任何一个判官来说,这滋味绝对不妙。
吴行知需要静下心来思考片刻,沉默了一阵儿,他随即一拍惊堂木,道:“如今对证据存疑,本府需要重新审察此案,三日后再行升堂审理。现因证据不足,将许世隽无罪释放,但在本案结束之前,许世隽不得离开京师,否则既按畏罪潜逃处理!”
周通深深躬身作揖,“大人,英明——!”
退堂后,吴行知转入侧堂中,与谢定南言语几句后,一同走去内衙。
当堂的许世隽一阵欢呼,神气地站起来,目光在巧灵和封坤身上转了一圈,哼道:“看你们还敢怎么赖我。”
他高兴得像只雀儿,起身转头四处张望,却不见了谢蘅,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渐而疑惑。他去拉周通,问道:“阿蘅呢?”
周通左右也没寻见,道:“不知道。应该回去了罢。”
两个人一起走到府衙外,周通对许世隽说:“这次多亏了谢蘅,不然可赢不了这场官司。”
“我自然知道她的本事。只不过……”许世隽压低声音,靠近周通说,“我当日的确在红袖馆来着,就是喝得烂醉如泥,除了确定没招过巧灵以外,我都不知道自己做过甚么。你在公堂上申辩,说我当时不在,这要是露馅了该怎么办?”
周通说:“无妨。不需要证明你在不在,只要证明没人看见你在不在就行了。”
“……”
许世隽挠挠脑袋,“这也是……阿蘅的招儿……?”
周通笑眯眯地说:“怎么?是不是不像你认识的谢蘅?”
不像。
可不像又如何呢?谢蘅就是谢蘅,她活着,并非是为了活成他所想象中的模样。
无论是甚么样的谢蘅,他都喜欢。
许世隽这般想着,心里又不禁美起来,与周通拜辞后,欢快地哼着小调子往府衙外走。
按照规矩,退堂后双方状师都要去内衙找师爷,在堂审记录簿子上按指印。
周通拐去内衙,却见一直没寻着的谢蘅正独身站在值房前的玉兰树下。
封坤这厢刚刚哄好了自家夫人,一脸灰丧地来到内衙按手印,迎头碰见周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周通,你好卑鄙!”他一边骂着一边走上去。
周通这才看向封坤,瞧着他形容不堪,估计没少费劲儿跟夫人铁氏解释,不免笑起来:“兵不厌诈。封状师,你才输了一场而已,何必如此跳脚呢?”
他们到底都是读书人,不干撕破脸皮的事儿,只动嘴上功夫。
封坤道:“我若当真输给了你周通,也心服口服,绝无怨言。可见你今日辩白的风格大变,定然是受着旁人指点。我这样断言,你敢不敢承认?!”
“承认。”周通非抢功之人,他小小的眼睛眯起来,“我怎不敢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