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饭吃了两个多时辰才收了。
他回屋歇下,他娘子抱住他,道:“再留下一个娃娃吧,倘若以后你回不来,我有几个孩子养老,你无须操心,若是回来了,膝下子女多,我们能安享晚年……”说罢便哭了。
阿水红着眼抱住她,他不敢说一定能活着回来的话,只是动动唇,道:“……就算人不能活着回来,也会为你和孩子们,爹娘挣上一份加封或爵位,家里,全靠你撑着了。”
两人一时间哭的不能自已。
一夜未眠,第二天天不亮,阿水就趁着夜色走了,他娘子站在院子门口看着他身影离去,拭了拭泪,回过头看到公婆也站在门边上呢。一家子一时间都有点沉重。
护国为家。家才是家。
阿水乘小船飘回江面上时,天光才微微亮了一些,他吹灭了油灯笼,一路往阿金守着的南郡去了。
阿金早已经站在城外江岸在等他,阿水下了船,拱手道:“参见将军。”
“快请起,冯家军之功,你当居首功,辛苦你了,”阿金道。
阿水起了身,随行上马,道:“都准备好了吗?!”
“已经在装船,午时既可发船,”阿金道:“去早了或是去晚了,难免让他们误会有攻击之势,所以午时是最好的,天光亮,能看清江面上的情况,我想着也越快越好,那边的军士等不得了,再等下去只怕要饿死了人。”
“人也准备好了吗?!”阿水看着紧张的备战状态,不禁道。
“嗯。”阿金停顿了一下,道:“有备无患,只愿一切都不会发生。公主有传话来说,晋阳摆出姿态来,希望能得到相同的回报,当然,他们接受了晋阳的粮饷,晋阳也绝不会摆出恩人的姿态来,让他们屈膝臣服。公主说了,冯家军与百姓都是一样的,晋阳对他们,如同对待百姓,养之以粮草,而他们回之忠以护家卫国。不管是家中事,还是国中事,都离不开这个最基本的理字。”
阿水怔住了,咬了咬牙道:“我先一人回去,让冯骥打消攻击之心,让他们迎接粮船。”
“嗯,公主,我明白。”冯骥有点哑然道。
“既议定了,便给阿金送信吧,”成王道:“粮饷都是现成的,让他送粮,并且暗中备战。只希望一切顺利,希望晋阳的仁义能换来同等的仁义。”
齐尚书道:“冯家兄弟,我想应该会做最最有利的决定。他们不可能只为自己考虑,只为冯家考虑,只为名声考虑,他们能低头,就说明考虑了底下的部将和士兵,不至于到最后一步!”
“希望如此,”路遥也有点惆怅,可是,不得不防。再对冯家兄弟有信心,她也不得不防。
“阿水,你也去送粮,”路遥道:“去处理你的私义吧,要记住,私义之上,尚有大义!”
阿水点点头。
路遥拍了拍他,道:“要小心,冯骥若猜到你的身份,你若以实告之,他们很可能会翻脸,这毕竟对他们来说,算是欺骗,你别没了命。一定要回来,璋儿那边还需要你!”
阿水郑重的点点头。
成王道:“阿水,回去休整,明日即刻去阿金军中,我也得去安排将粮饷安排人运上船了……”
齐尚书与成王齐刷刷的走了,还在小声的说着若发生最糟的攻击状况,要调动哪些兵马和粮草,以及怎么护卫商船,以及江面安危。
阿水出来了,他理智上明白,天下不是靠着怀柔能拿下来的,打天下,从来都是残酷的。
可是,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时势弄人,他只愿冯骥别犯傻,不要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辱做出蠢事来。晋阳没有错,如果冯骥反击了,也没有错,错的是什么,是这个世道。
艳阳高照,云层之中那条龙依旧自由的穿游着,时隐时现,街道上百姓都习以为常,大路上人群拥挤,摩肩接踵,叽叽喳喳的讨价还价声入耳,带着世俗的烦扰和美好。
这才是百姓向往的生活,鸡毛蒜皮,鸡零狗碎,为买点小东西左右还价琢磨,为一些琐事和八卦到处与人诉苦,有的只有小烦恼,而不是危及生存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