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没有回答。
年轻乞丐道:“此去晋阳,我心中很是忐忑。”
老乞丐悠悠回头,道:“这一段时日我想了很多很多,不管冯璋有多残暴,不管晋阳有多么的苛刻,只要……”
老乞丐仿佛克制了内心里的灵魂般,用颤抖的声音道:“只要能给百姓一个庇护之所,无论,无论冯璋杀多少人……他都是值得拥护的。”
“我明白了……”年轻乞丐喃喃道。
“天下自诩仁义者多,可是,真正做到为国为民的,没有一个人……”老乞丐喃喃道:“仁义只是他们嘴上的武器,他们的巧舌辩驳,不是做事的准则。只有晋阳不同,冯璋此子心狠手辣,晋阳又不拘一格,我实在不是很赞同他的行事准则,也不赞同晋阳很多的新生的东西,可是,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晋阳做到了真正的仁义为先,他为百姓开辟了净土,哪怕……冯璋有太多的缺点,又怎么样呢,有一颗菩萨心肠,再有霹雳手段,也是值得原谅的,论残暴,冯璋可与秦始皇相提并论,可是,始皇也不如他呀……”
“先生可曾想过,如果冯璋的仁义只是假仁假义,做出来给天下人看的呢……”年轻乞丐道。
“真假又有什么要紧?不管真假,只要他做了,一直做下去,并且有能力一直假下去,”老乞丐道:“便什么都不重要了……因为假的也成了真的。”
年轻乞丐幽幽一叹。
他们一路往南去,遇上了很多往晋阳逃的难民。
北郡城下,一个兵士给郡守回禀,道:“大人,城下有一书生,言是有重要情报要向大人回禀,事关北郡全郡军民生死,说是大人一定要见见他……”
那书生收了笑,道:“我一命不足惜,还请回去告诉娘娘,要等待时机,娘娘之子为路家正统,要忍耐,等待,有了实力,才可有一争之力。这个天下,这些贼子,都死不足惜。事成之前,让娘娘和皇子殿下受苦了……”
“我一定转告,你要小心,娘娘和殿下身边人才本就少,尽量活着回来……”女子低声道。
书生郑重的点了点头,与女子分岔开路去了。
两人走后,路边上才走出来两个乞丐打扮的人,两人对视一眼,冷笑道:“不顾惜百姓生死之人,还谈何争这个天下,天下之权早就移交到有德者手中了……”
一个老乞丐苦笑道:“你我本是名士,如今这德性,也是奇遇了,竟被这些贼子逆臣逼到这等地步,连个栖身之处也没有……”
年轻一些的也有四十多岁了,道:“天下无一片净土,你想走吗?!”
“去晋阳,只是,还是想看看这里的局势……”老乞丐叹道:“这北廷怕是要乱上许久了,这些人自诩英雄,可惜没有一个人是顾惜百姓的……路有露骨,却无人怜惜收骨,这样的军队,又怎么能称得上是仁义之师啊……也许晋阳是不一样的吧……”
“至少晋阳不至于想要炸开山,引水淹死一城的百姓吧?!”年轻的乞丐道。
“是啊,晋阳的冯璋也是狠角色,杀人如麻,他小小年纪,杀掉的人,只怕不比拜神教少,”老乞丐顿了顿,道:“虽然也是残暴之人,但至少,没有一个是平民百姓,杀的都不是无辜之人……我只是不确定,这样的人,可能收服天下人心……”
“先生岂不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晋阳得百姓之心,旧时王谢,要被新的王谢权贵所取代了,晋阳所为,不止是改朝换代,他是将整个中原的地基都给撬起来了……”年轻乞丐道:“一路去吧,也许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不一样的中原……”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有幸活着到晋阳,这一路,只有生水,我又生了病,只怕是走不到了,倘若我死在路上,你就寻一处将我埋了,自己上路吧……”老乞丐道。
“先生何须此言,”年轻乞丐悲从中来,道:“春天来了,路上有野草野菜,总是能到晋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