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怔怔的按了手印。
登记员便笑着离开了。
阿水送出来,道:“竟连杯茶也没叫你们喝上,实在过意不去。”
“无妨,以后机会多着呢,叫你爹若有难处,只管来衙门里说,与过往的衙役说也行。”登记员又匆匆的出去了,笑着带着他身边的送东西的大板车走了。
“……九十两?”四口老人咋舌,道:“这样说来,又有钱又有住,又有米柴,倒也是能真正的安家下来了。”
两个老妇人道:“我们去做饭。”
阿水咬了咬牙道:“难得来晋阳一趟,又有银子了,早先便听闻晋阳有许多吃食,不若出去买了吃吧,也好看持晋阳的风土人情。娘,岳母,莫要做饭了,这一路劳苦,现在吃点好的去。”
两个老妇人便道:“哎,也好,要做饭,还要买菜,油盐酱醋茶什么的,在外面随便买点什么先填饱肚子,再买杂物回来,晚上再做,虽有棉被了,怕是还要买衣物呢,原先的衣物都没带出来……”一想到此,心就痛。
“那我去与其它人都说一声,看他们安顿好了,再一并去,也租辆板车,一并拖回来。”阿水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很快十六个青壮都笑着进来了,道:“一人按十两银子给的安家费,如今这颗心算是落下了……”
“这么多人一起出门太打眼,”阿水道:“都分开走,只是买了东西,一并放到我的板车上来就行,到时候就在城门口集合,一并推回来……”
“好。”十六个青壮都应了,又回去了,只是脸上再无半分风霜之色,取而代之的,却是欣喜,一颗安下来的心的从里到外的愉悦。
他们的心,彻底的定下来了。
一家人出了门,排着队进了城,阿水扶着他娘子,阿水还戴了草帽,遮了一下脸容之类的,主要怕以后有人认出他的真容来。他娘子也戴了纱巾,到了那里才发现,根本没有必要,因为码头上很多来做生意的漂亮女子,她这样的一点也不打眼。
阿水岳丈吃了一惊,道:“如此说来,阿水是个有来历的……”
“嗯,从小倒没敢找人算过,但这些年我心里跟有着心病似的,在金陵的时候,原以为这一生他就是这般过了,没想到他都二十八岁了,该来的还是来了,该属于他的命运还是来了,”阿水爹道。
“阿水从不是一个缩头过日子的人,若是这般老实,当初也不会出头救下我女儿了……”岳丈叹道:“既要飞便去飞吧。我们在此,也不担忧拖他后腿,二十八年,他在你身边尽了孝,够了……”
阿水亲爹抹了把泪,却无声无息的点了点头。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表情。
显然心里也是极为不好受的。
若说孩子是有来历的,不怎么疼孩子的人家,肯定都能疯跑起来了,因为孩子能给家里带来荣耀,荣光,可是,疼孩子的,却只愿意孩子拘在身边长大,也不愿意他去体会多舛的命运和波折的人生。
拘了二十八年,原来还是做了无用功。
命运的力量真的太强大了。
阿水进了屋,道:“娘子。”
“你决定了么?!”阿水娘子小声的道:“我支持你,我与孩子们,爹娘,公婆在家,你不必牵挂。一切有我呢。你陪着我过了七年的生活,现在,做你想做的事去吧。”
阿水心中有点难受,道:“……只是怕这里有人欺你,怕你以后总难免要抛头露面,怕你受委屈。”
“你也不必这般试探我,”阿水娘子苦笑了一番,道:“都人老珠黄了,哪里还有人能瞧得上。”
“不是试探,娘子莫要误会,”阿水忙道:“我绝没有疑心我不在,你就有异心的心理,若有此心,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好的发这个毒誓做什么?!”阿水娘子叹道:“这七年里一直被你藏在家里,我也生怕给你惹祸,可是你若是不相信晋阳,你又何必为它卖命呢?!”
阿水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