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回了草庐,郭冬已经见过冯璋了,见他回来,便道:“此人品性如何?!”但凡任何人,品格细节,俱都能从生活中睨出端倪,他也是掌百样人的眼神了,断然是错不了的。
“是个不恃强凌弱的人,明明看上去五大三粗,一身本事,却屈居一落败民房,受一介妇人的气,那妇人短视,也多番言语羞辱,他虽恼,却也忍耐着,记着恩情,并不肯打翻人,顶多是骂咧几句,”仆人道,“估计这几年知他心善,那妇人才会下这样的口的,不过妇人也不坏,多给了银子,也是要还回来,并不肯受多的,若是换一个嘴巴更毒的,说不准那陆青云真动手了……”
“有这样的品格就已经够了……”郭冬笑道:“明日且与主子说一声。主子身边多一个这样的人在,也放心些。”
“可是此人名声之前并不好听,在晋阳城里,百姓们都说他是乡害,人见人躲着走。”仆人道。
“可知这其中有什么事情缘由?!”郭冬道。
“只听有乡害之名,并不知到底祸害了谁,”仆人摇摇头道:“不过他本不是晋阳原藉人士,只怕这名声,以讹传讹居多。”
“去查清楚,”郭冬道:“主子身边的亲近之人,万万不可马虎半分。”
仆人应了,便退下去了。
此时已是深夜,郭冬翻了个身,才踏实睡着了。只觉得这草庐虽然寒冷,而且简陋,可却莫名的叫人心中有了倚靠,心中万分的踏实。
睡的虽短,精神头却足。
起来时,却见冯璋早已经起了身,在竹林里练剑,郭冬不会武,肉眼所见,只见剑花飞舞,人影都是看不太清了,只觉得快,很快……
他恭敬的侍立在一侧,静等了近半个多时辰,冯璋才停,他练剑时一向很专注,收了剑后才发现他在。
郭冬甚至亲自端了脸盆过来,打上热水递到冯璋手边的石桌上,十分自然的样子。
冯璋净了面,道:“你有话说?!”
郭冬忙道:“昨晚从江面上归来时,被一江湖义士拦下,此人名叫陆青云,盘锯晋阳日久,说是欲投效在主子麾下,观他言行品性应该正派,只是名声不大好听,主子要见吗?!”
{}无弹窗那仆人略有点吃惊,因为看他也算是有些本事的人,竟然能屈居这里而不犯险使坏,可见这个人,的确是个能屈能伸的。
这间屋子,竟不比他家的茅厕大,难为他一直住来,他怔了怔,到底跟着郭冬日久,眼界自然不同,心中生出的非是轻视,而是敬意。
看他五大三粗,宁愿居于此处,却没有出去抢掠杀人,就已经是真正的品行不错了。
有力量,却知克制力量,家主说主子说过,这样的人,才是他真正想要寻来的英雄。
陆青云似乎也颇有些不自在,本来凶悍的面相,现在露出赧然的神色,实在是对比鲜明。
“对不住,这里确实是破落了些,委屈你了,”陆青云想去倒茶水,拎了茶壶,这才发现没水了,他更加窘迫了,道:“我去弄些水来……”
“不必……”仆人话未说完,陆青云就走了。
他只好坐了下来,刚落坐,却听到外面一个妇人的笑声,道:“你几月未付房钱,我没将你赶出去就算不错,你还要开水,水不用挑么,不用柴烧么,不用人盯着火吗,天上掉下来的热水么?!”
陆青云似乎辩解了几句。那妇人道:“……看你也是个有手有脚的汉子,我家男人还知道在外面挣点小钱,你比他大块头,却瞧不上这些活计,竟落魄成这般模样,还想叫我有什么好话等着你?!”
妇人的话不冷不热,不大不小,却足够能让人听清里面的讥讽和驱赶之意。
仆人光听着都觉得有些羞辱。
果然听到噔噔的脚步声,陆青云青着脸回来了,将空空的茶壶往桌子上一放,道:“……夏虫不可语冰,燕雀安知鸿晧之志!跟她说,她也不明白,总说我看不上这小活计,真是的……要她操心!”
仆人想说些什么,此时却讪讪而尴尬,不知道搭什么话好。
陆青云枯坐了一会,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道:“都被她给气糊涂了,我去问她多少房费,一并结清了,离了这鸟地方,免得以后受气!”
说罢又大踏步的走了。
仆人想了想,随即追出去。
那妇人听了陆青云的话,有点狐疑的看着他,道:“你哪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