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拿着这份手谕,双唇哆嗦半响,道出了两个字:“多谢!”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你说!”
“关于我杀人的原因,能不能别告诉你阿姐。”
“为什么?”“我之所以不愿意说出原因,一是不想杏儿姑娘成为众人口中的唾议,也不想你阿姐知道后难过,你知道杜慕白在阿姐心中的地位,如果让她知道杜慕白做出如此禽兽不如的事,你阿姐又如何受得了?所以
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李成思量着。
点了头。
“李成,希望来生有机会,能跟你做兄弟!”
……
最终,李成捧着那份手谕出了牢房,可步子又在牢房门外停了下来,转身看着站在里面一身风骨的恭士林。
仿佛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天,也是像今天的天气。
大雪纷纷。
幼年顽皮的李成被平阳侯抓着裤子丢进了书斋。
他刚进去,就看到穿着一身儒衫,束着高髻的恭士林站在夫子身边。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幕!
恭士林身板挺得很直,格子却不高,小小年纪,已彰显得十分成熟且内敛。
他闭着眼睛,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摇着脑袋。
声情并茂的在背诵《长诗》。
“归而不习,礼戒有之,乐有客故,三茶待之,苟不严,且行过,教而思,不上过,翘以首,德学已,道于言,必先正……”
那抑扬顿挫、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书斋里……
时至今日,李成依旧记得那时的画面。
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也从来没有说过!
而这世间,从今往后,除了恭士林,再也无人能读得出《长诗》了!……
他们从小吵到大,如今难得见面这般心平气和。
却是在牢中!
烛火隐闪,映照在二人脸上。
恭士林喝完杯中的酒,又提起面前的酒壶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而李成杯中的酒依旧是满的。
良久——
李成凝目看他,问了句:“值得吗?”
深沉的声音回荡在狭小的牢房内,仿佛穿透皮囊,直入人心。
而他的这个问题,却换来恭士林苦涩一笑,反问他:“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几个时辰前,醉月阁的杜杏儿来求我救你,她什么都说了。”
对此,恭士林很淡定,他又喝了一口酒,才严肃回答:“杀死一个该死的人,难道不应该吗?”
杀死一个该死的人,难道不应该吗?
李成当即一怔!
手心一紧!
他握起了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可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只想知道,值得吗?”
“李成,你觉得你现在来问我这个问题,我的回答对你而言,重要吗?”
“重要!”“好,那我告诉我,值得!杀了杜慕白,我从来也没有后悔过,我只恨自己不该将此事藏了六年。原来一个人犯了罪,不管他躲多久?避多久?早晚都是要还的。如果当年我就站出来承认,也不至于等到今
日才明白这个道理!”恭士林语气平静。
李成看着眼前熟悉而陌生的人,眼底不禁湿了几分。
继而,他端起面前的酒。
一饮而尽!
语气轻抖:“恭士林,今日起,你们之前的恩恩怨言一笔勾销!”
一字一句,都说的很重。
随即又重新倒了杯酒,继续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可其实我根本比不上你半点,你是条汉子,是个有骨气,有正气的人,全天下谁也比不上你恭士林!这杯酒,该我敬你。”
说完,仰头将酒饮下。
可他浑身都颤。
连心都在颤!